第41篇 冰糖葫蘆(中篇)
作者︰
海邊老狗 更新︰2017-06-04 06:54 字數︰50772
《冰糖葫蘆》簡介︰
一牆的書,一台錄像機;一牆的飲料,一個水蜜桃;一串冰糖葫蘆和一根細細的毒針;共同講述一個底層業余寫作者的故事。女人癢子,**的生活習慣,窒息的家庭環境,熾熱的職業情趣,在現代麻痹的精神文明框架中,孤單追求自己的冰糖葫蘆之夢,述說著人類自己創造的現代文明成了束縛人性的無形魔掌,懷著哀悼和敬仰,傾听著癢子對純潔之愛的呼喚。
目錄︰
第1章 冰糖葫蘆兒酸……P3
第2章 我上了母親**的車 ……P9
第3章 電影院里的紙巾 ……P15
第4章 流動的冰糖葫蘆 ……P21
第5章 望遠鏡里的素材 ……P27
第6章 燦都揭開了我的家世 ……P32
第7章 骨灰盒里的秘密 ……P38
第8章 天才拉我去看動畫 ……P44
第9章 消失的冰糖葫蘆 ……P51
第10章 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P57
附頁 ……P63
第1章 冰糖葫蘆兒酸
我叫癢子,常常寫些小說和散文。別看不咋樣,還寫得津津有味。每當我寫完一段文字,合上計算機,拉下眼皮,腳蹬桌子腿,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嘴巴張的越大越好,手掌交叉相向抻出,停滯在空中,氣息的力量可以頂起很多水泡,排成隊,吹著哨扛起槍,雄赳赳抓住大雁的脖子,親了又親,一口吞進肚里。然後,整個沉甸甸肌肉向上提起向後甩去,不得已,張開嘴巴,穿上比基尼裝,直插雲霄,為了爭風吃醋,還必須抹上一些草莓醬在五顏六色的氣球上,天空中潔白如夢的雲團映襯著我暈潤的香魂,雷鳴般的轟隆聲總也抵不過旋斡的拇指肚,乖乖的敗下陣來,那**下的快感比起男人和女人那點破事,倒也顯得干淨利落,沒有的拖泥帶水,喜歡!
2010年6月廣東一家報紙上刊登了某作家協會小說征稿活動。我是誰,我是有稿必投,沒稿必寫,不放棄任何機會的業余寫作女人,不管是諾貝文學獎還是某小城的征文,我都充滿了興趣,像山東大漢的大蔥大蒜,全身臭哄哄,也都有上大席的份,魂牽夢繞的那根神經牙,沐浴的是自己的綠。
時間緊任務重,就寫自己這近五年內發生的事情吧,剛好湊夠一個“9”字。
打印機滑過來滑過去,上面的文字,像剃光頭的老**,我用舌頭舔去,咀嚼那殘留的頭屑,有點涮牙,有點泔,這感覺很不好。到了晚上,我夢想站在領獎台上,哪怕是個小土堆,不介意。
“書都賣不出一本,又做夢!”
突然抬起手,朝自己扇了過去。思想有時不受我的控制,不知道那巴掌從哪里來,為何要落在我的臉上,是不是生活的太苦煎熬的太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穿著文明的各式內外衣,忘記前人的血跡,回頭破口身邊那些將成為後人的前人。**是治療愚昧的法寶,叛逆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我哀悼。
“癢子呀,別忘記給笑笑買按摩器。——得換新的啦。”
我家保姆林姨小聲站在門口說。我不希望她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是我家的氣氛,由不得人大聲說話。
“嗯。”我試穿著衣服答應著。
“癢子,你到了沒?”
電話里傳來網友的催促聲。
“馬上就來啦。”
我邊答應邊拿出我在夜總會唱歌用的化妝品,精心打扮了一番。
這里,我必須給老少爺們做個交代,我是個業余寫作的人,沒有任何單位;還有一個身份,我也挺喜歡,就是每周一二次在夜總會唱歌,兼職的,具體時間,由老板提前一周通知。
現在,我要去見一個網友。
蹬著運動鞋,穿著休閑職業套裝,見人嘛,總是要扮的。
在路邊買了份報紙。手機響了起來。
“癢子,大作家,我已經到了。你到了嗎?”網友開始催了。
“不好意思,原地先生,塞車,請等一會吧。”
“請叫我天才,天才!都是沒用的父母取了沒用的名字。”
“哈哈,真幽默,好,天才。天才先生,我一時半會還走不過去。”
我看著他扶住眼鏡,放下電話,站在太陽下,天像是要下雨,一臉無可奈何樣,他來到報刊亭,買了張報紙,擋了擋臉,找了個凳子坐了下去。
這是一眼看上去寫滿劣質知識分子的男人,禿頂,駝背,滿口黑黃牙,可能搞地質研究的緣故吧,但絲毫不影響他知識分子的氣質,特別是那個鏡框,增加了些斯文和穩重。
我坐在車里,用望遠鏡看著前面的一切,一幅幅的油畫,都是那麼的生動,再近一點,近一點,他的額頭很高,下面絕對淋不到黃疸眼,鼻子塌了下去,在鼻尖的地方偏偏又隆起個小肉團,像拼命躲避他討厭的薄嘴唇,像烏龜縮著個脖子卻又拼命抬起臉,突然想起有次在動物園看見的黑狗熊,咬著個木棒頂起開口破綻的皮球,踩上自行車,挺起脖子叉著腰很神奇的樣子,好像在說︰“女人們,快看我的鼻子尖,我有財富了,可以換寶馬了。這下你們不恥笑我**了吧。”
一個小時過去,他顯然沒有耐心啦,又撥通了我的電話。
“大作家你到了沒有,啊?”
“還原地不動,還在塞。”
“哎呦,那可怎麼辦?要不下次吧?我還有事。”
“好的。”
我尾隨著他走進了地鐵。
千萬不要以為我是什麼壞人,我只是見他口腔污濁,實在提不起興致走上前看那是牙縫還是指甲蓋,再說,人家未婚,是沖著找女朋友來的,聊人生談生活也只是個幌子,而我呢,說不是又是,說是又不是,也只能蜻蜓點水,望梅止渴過把癮而已。
廣州的地鐵才兩三年的功夫就修好了四條線路,干淨寬敞,就是沒有廁所,也沒有垃圾桶,也不能停留,只能潔來潔去。突然想起流浪記里的三毛,也是光禿禿,冬天里的小北風,吹著樹干,發出老式木門軸吱呦吱呦聲,現在畢竟闊氣多了,多了一層掛在東北樹枝上的冰,穿上溜冰鞋,一根根的金條,像公務員的腰帶,值錢。
天才很快找到位置,我沒這麼好運氣,他玩弄著手機,撥通電話說著“我去接吧”和“取消啦”的話。一听就好像出來找**的,這人啊,都不老實,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心里還想著天上飛的嫦娥,地下趴著的三陪女妖。
我在天才的對面坐了下來,拉低帽子,蓋在臉上,等待著時機到來。趁著一個小剎車,我連忙把腿順勢左右打開。短裙里面的光芒立刻把他吸引了過來。他的臉沒動,黃眼珠向四周骨碌了兩下,慢慢靠在後背上,可廣州地鐵頭是沒後背的,很快調整一下,有朝上看了一下,很快聚焦過來,我大喜,他的眼楮始終不敢離開一度,恐怕我會合上大腿,他的眼神越來越渾濁,眯成了一條縫,我的腿越張越大,他的喉結不斷蠕動,我突然一晃一收,他張開了嘴巴用力一收咽了下去。到了一站,上來不少人。我的觀察欲望更加強烈,這種事情,雙方都是要付出的,我不斷把腿一張一合,他的眼楮慢慢睜開,越睜越大,透過乘客間的縫隙,拼命的吸吮著涎上來的唾液。
吞窺視口水和吞咽食物口水會不會是同樣的感覺?想是想不出來,我得現場觀看。把帽子拉低,好多男人像猴子一樣掛在地鐵扶桿上,那中間的乾坤正好對著我的視線,怪不好意思的,想不看都難。有的褲子很舊,我不想看;有的褲子很緊,屁股還窄窄的,菜地里的籬笆,狗頭夾在了外面,突起的小拳頭,一看就是晚上沒吃飽,甚至是沒的吃,把地鐵當成了**院,找個布少的,射;有的穿著牛仔褲,看上去一大坨,如同女人的加厚**,應打假。光看不動,很難出口水,必須用包擋住,手去觸摸。前面是一個干干淨淨穿著球衣短褲的小伙子,白色網狀布料,款款松松,竟然凸起似有乘風破浪之勢波瀾壯闊之力。我那口水是從舌根迅速滑到舌尖,形成一團 蓄小花,鯉魚肚子里的尿脬,輕輕的濕濕的爽爽的清清的,透而不黏。那舌面頂住硬齶,然後再往軟齶一抽,很不情願的吞咽下去,拽都拽不住。
吞咽食物可沒這麼舒服。
天才到站了,我不能再跟了,我的技術還沒到達余則成潛伏的份,喘口長氣,靠在柱子上。流動的地鐵給了我陌生的膽量。回頭看去,偌大個富麗堂皇的地鐵,設計的簡潔明快,線條清晰,大都不袗建材,黑亮碩拔,像夢中的男人。看著匆忙搶電梯沖閘門的男人們,很是興奮,像沖殺瞬間的美妙,不前不後,正好關門。
我用力頂住我泛濫上來的欲望,一瞬間,又沒有人來沖閘門,下不去了。我突然有了一種念頭,我要去找他,那個賣冰糖葫蘆的人,只有他,能幫我解決涌上來的風花雪月,即使不吃干看都能行。
廣州上下九步行街,沒事別來這里,人,多的像雞皮上的疙瘩,有個洪水泥石流什麼的,一個都跑不出來,這里抗日時期的火車站舊址,每家每戶蓋起來的房子,不整齊,後來政府又把他們連起來,在前面統一搭建了鋪子,馬路就圓順了起來,也窄了許多。沒關系,廣州人不介意的,只有鋪子里面有空調,衣服便宜齊全,馬路寬不寬沒所謂。生意非常紅火,是淘金的好地方。
很遠,就听見了冰糖葫蘆的叫賣聲︰
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里面它裹著甜
都說冰糖葫蘆兒甜,可甜里面它裹著酸
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象征幸福和團圓
把幸福和團圓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他賣的冰糖葫蘆,不要看他唱的歌,主要是看他的動作,和那冰糖葫蘆般的笑容。紅滴滴的冰糖葫蘆,像一縷清泉,立刻滋潤到每一個毛孔,還有上面的汗毛,農田里的小蔥都是碧綠碧綠,可心新鮮但缺少笑容。冰糖葫蘆不能放在桌面上,只能用手拿著吃,不然,紅紅的黑點,會變成少女臉上的雀斑,做成黑芝麻糊,不見得好喝。
清秀的少年邊唱邊比劃,大大的扇風耳,高高的鼻梁,寬闊的嘴巴,不圓暈的瓜子臉型,好特別。我每次看著他,像是在攀爬的過程中,看到的最後一塊山頭,他一定會是我的知己!
他擺弄著各種舞蹈動作,有街舞的,有民族的,有兒童的。看得多了,我發現他的動作揉進了動物的體型和沖殺姿態,富有生命。他的冰糖葫蘆也與眾不同,都是圓柱造型,用不同運動員名字來區分顏色,我想他的祖上絕對不是買賣冰糖葫蘆的,哪里有這樣的跳舞買賣人。他一定喜歡藝術,他一定熱愛生活,他一定激情四射。他一定會走進我的世界,如果上天是月老的話。
冰糖葫蘆賣的很貴,賣一個跳一個,很少見他連續賣。
十元人民幣一串!
有個女孩走上前去,好像是在要手機號碼。
我每次來看他都是站在遠處,看著他賣完,怕帶給他灰塵。我忘記了時空,忘記了我是誰。忘記了我腐爛的**和奢侈的靈魂。我總是買最後一塊冰糖葫蘆,並送給他一點東西︰一個剛剛飄落的樹葉,鉸開幾個缺口,出一個造型;或者扭著各種形狀枯萎的樹枝;或者是畫他跳舞的簡筆劃。
冰糖葫蘆我舍不得,怕咀疼了他。我會看著林姨吃,並放笑笑嘴巴一顆,林姨再把它磨碎,喂給他吃。
我的手機響了,哦,是鬧鈴,我要去買按摩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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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家門,一聲“欏幣簧 欏鋇納 舸 矗 械男酥氯 忌 巳ュ 偌崆康募沽憾薊崽畢呂矗 還閃蠱 裰漵鋨憒詠諾椎祭礎 br />
“癢子啊,買回來了嗎?”林姨小聲問道。
“買了。——林姨,你去市場上買些水蜜桃飲料,我常喝的那種。”
“要買多少?”
“30箱,一箱24支的那種。”見林姨有些懵懂,我指著牆壁說,“這些飲料都快過期了,你拿去送人吧。換下來。”
我的書房,一邊豎滿飲料,一邊豎滿我寫的書,兩道牆,看著過癮。
“癢子啊,我在給笑笑煲藥,明天買行不?”林姨說。
“今天買去吧。我看藥。”我看了看掛在一樓里的擺鐘說。
今天心里有些燥熱,我想可能是吃醋了,不能說,不能問,不能交往。
看見右邊房間里的笑笑,我又要抓瘋了。
“你能不能不‘欏 欏 。 灰 隹 劬 汀 欏 欏 霾煌# 藝嫻氖懿渙死病! br />
我拿起皮帶,輕輕敲打躺在床上的他,我掐他的**,猥褻著他的下身,把我碩大的**放在他的嘴邊摩擦,他竟然吸吮起來。
他打了個噴嚏。
我問道︰“嗯?什麼意思?你是好啦,還是更壞啦?”
他又打了一個。
我喊道︰“元旦,元旦,你懂嗎,360天的第一天,你不能佔我的時間。別瞪那麼大的眼楮,你想知道我今天干什麼了嗎?嗨。”
一五一十我全都吐了出來,包括我的心理活動、我的煽情、我的窺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我都添油加醋輕松講去。
可事情總是沒有想象的這麼快活,每當我發泄完,頭腦里竟然全是他**的樣子。他們栓住門,等我追到樓下,人已經沒有了蹤影,我翻遍家里的各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一個人影。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是說我看花眼了。
花眼,當時看上去我也不過二十六。
我猛的站了起來,笑了兩聲,使出渾身力氣,把他拉起靠在床頭,我把床上的被子全部扔到了地上。
啊,多麼美麗的一副裸體麻袋畫!植物人,植物人,這就是植物人!
在白天,他的眼楮總是活動的,晚上閉眼睡覺,手腳能稍微動動,听不懂語言,只要不睡覺,喉結里發出“欏 欏 欏 欏鋇鈉婀值納 br />
馬路上的樹木都這樣,隨風婀娜,躺了快一年,只有我猥褻他的下身時,他動的頻率就高。我低聲像個魔鬼**著他問道︰
“當植物人都**。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你把她藏到哪里啦!我想知道為何一轉眼就不見了!用的什麼高招!說啊!別看我!你不是叫笑笑嗎,你的笑容呢,去哪兒啦!”
我想我這時候樣子一定很丑陋。
所以,發脾氣的時候,我不會去照鏡子。
“笑啊,你!笑啊!你知道不,你是活死人,我是死活人。”
我用一根鉛筆撬開他的嘴巴,用毛筆劃了個微笑符合。
植物人走活人的道,活人是走植物人的路。
我把所有的怨恨都灑在他的身上。
拿來花生油,給他抹上,再給他戴上個**,蓋上我的超短裙,比著不過癮,給他穿上,穿不上就鉸開,遮在他丑陋的孽具上。我搬了個凳子,戴上帽子,從帽子網洞中窺視著他的**。可怎麼看都看不出欲望,反而一陣狐臊讓我跑向洗手間。
又拉屎了。
我走上天台,這里是我的小工作室,架起我的錄像機,開始看電影,這是我的愛好,索取生活素材的好方法。
我把鏡頭對著河的對面,那是沙面新城小區,雖然很遠,在望遠鏡里,就變成了我眼前的鄰居,像我住在他們家里一樣。
我像嗜血蟲一樣,看著不一樣的人生,
靠東頭住的有一戶,還是很特別的,50多歲光景,家里到處是報紙,長頭發,很喜歡用包頭巾包著頭,像北方鄉下女人坐月子,在南方就得把眼皮翻過來看,像搞藝術的,有特點。屋里還有個女人,燙發,旗袍,身材窈窕,臉蛋年齡看上去和那男的差不多。男人舉止很是親熱,接吻起來,他把她抱到了地板上,馬上起來向我這邊走來,伸頭看了看,拿起報紙貼在窗子玻璃上,他剛扭頭,報紙就掉了下去,男人看了看,說了一句就不去理了,那女人趁他不注意,吃了什麼東西,好像是藥丸。燈光變成了橘黃色。看不清楚,我不斷調試鏡頭,光看這燈光就很有情調。他們好像剛認識,我羨慕死了。
過來一家是一對老夫妻,有個孩子跟著他們,可能是孫子。老頭倒水吃藥,小孩從後面突然推了他一下,結果燙傷了手,老太太趕緊拿藥膏。
另外一戶,是個單身女人,最多三十歲,扎馬尾,喜歡泡腳,好多櫃子好多書,應該是知識分子,從來沒見過其它人到她家來,現在還是這樣。
最西頭的那對夫妻最幸福了,女孩四歲多,男的很勤快,做飯拖地給孩子洗澡,女的做美容看電視嗑瓜子,不斷發命令,男的屁顛屁顛的。不好看,還是把鏡頭移到橘黃屋去。一句肉包子打狗突然從我嘴里冒了出來,走著瞧。
我感覺脖子酸痛,累了,去沖涼睡覺。
第2章 我上了母親**的車
下身開始發熱,我盡量控制,雙腿開始抖動起來,不行,朝沖涼房奔去。用水沖著的感覺很好,困意全無,全身都在騰雲駕霧,我把水管開到最大,用力向天空提氣,風馳雨驟終于來到,我用力舔著牆壁的瓷磚,涼涼的甜甜的,還硬硬的,舌尖不夠用,咬著舌身,讓舌根咬住牙縫,很光滑,眼前是一串串的冰糖葫蘆,那驚濤駭浪幾乎讓我震耳欲聾,浪拍雲,雲吞浪,絞成一團,懵生妙筆,開閘的水庫,問問蒼天的雄鷹,你想我了嗎,看看眩暈的懸崖,你想我了嗎,你撞我,我踫你,化作一抹鏡面,淚人洗面,沒人想。瞬間雲收雨散恢復剛才的風平浪靜,一片空白,留下的只有肌肉的酸飽麻辣。一照鏡子,神清骨秀,比男人還滋潤。
我打開計算機,這是我的世界,把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統統都記錄在這里。等放下筆,脖頸已經麻痹,我必須躺下來休息一會。
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出去,這樣林姨就不會叫我吃中午飯了。
手機響了起來,死啦,忘記關機。
我睜開浮腫的眼楮說道︰“李主編,我明天給您匯錢過去。”
一個月後,我的散文集出版了,和以前出書一樣,快樂是暫時的,無情的游戲規則,擊敗了我,沒有哪個書商願意替我賣書,我還沒張開說話就已經拒絕。
看著堆砌在屋子里的書牆,母親經常罵一句“剛愎自用”就關上了房門。
我重新翻開詞典,查閱 “剛愎自用”的含義,里面的解釋是︰獨斷專行、自以為是。我想來想去,這樣分析︰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埋怨做事沒征求她的意見,沒把她放在眼里,出現問題活該如此。看熱鬧也不過如此,話說過來,當事人未必不快樂。全天下的人都認為離婚是一種不幸,對當事人來講未必不是一種幸事,放鞭炮,有人就是喜歡寧缺毋濫,甚至根本用不上這個詞,只要不天天看著惡心就好。沒過幾年小老百姓紛紛效仿,巧舌如簧掛理解于嘴上,膽量從何而來?男人從來不承認自己被人嫌棄,非得硬說女人有**,該死。
天才的QQ頭像晃動個不停,他贊美了我一番空間里的文章後,繼續寫說︰
“我想去看你,上次沒見到。”
“你在哪里?”我問。
“南海。”
“南海?很遠的。”
“你想讓我來看你,我就開車來,兩個小時就到。”
“好吧,你敢來,我就敢撲向你的懷抱。”我放膽肆言。
“好,我馬上就走。兩個小時後見。我下了。”
“好。我在廣州的沙島花園。”
我這是第一次半夜這麼激情約見網友。我有些後悔,但,話已出,怎可出爾反爾,罪孽感永遠佔據不了上風,兩個小時時間里,沖涼刷牙做面膜修指甲涂口紅。穿上一身新買的連衣裙,赤腳走出來。我並沒覺得有黑影在盯著我。
我等待著他的如約而至,他打來電話說︰
“我快到了,還有兩公里。”
“好。”
“——我來的急,忘記帶錢包了。”他說的很自然,我听得給激情打了個叉。
“哦。我帶著呢。”我想,一個經常野外工作的人,怎麼會忘記錢包。
我上了他的車。
“我的天!”
我整個人呆住了!
車,這部車,是我母親的!我瞪著不能再大的眼楮,盡力去尋找著不是母親的東西。連車牌都沒變。
“你問車牌干什麼?”他問我。
“沒什麼,看看你喜歡什麼數字。”
“上次,要不是你塞車,早見面了。”他轉移著話題。
“是啊!”
他說道︰“我們去招待所吧?”
“就在這小區里聊聊吧。”我有氣無力說道。
“你和電話里不一樣,這麼沒精神呢”
“是嗎,呵呵,”我看了看車頂,說︰“這是你買的車,這麼漂亮?”
“呵呵。是吧?單位配的。”
他和那天穿的一樣,只是多了一些酒味。
在黑夜的皮膚下,我打起精神盡可能暢所欲言。
“你怎麼會在南海?” 我想給他說那是我的老家,又閉上了嘴巴。
他舉起一個大拇指,拍著**說︰“哦,天才,哪里有奇跡,那里就有天才。那里漁民說河里有很多動物,地上也是。”
“多不?”
“很多。蛇、青蛙、巨蜥,大都叫不上名字,遍地都是。村民都捉去煲湯或賣錢了,”眉飛色舞的他繼續說道,“過幾天,我還去。”
“說明了什麼?它們在慶祝什麼節日嗎?”
“呵呵,這,不能隨便說。我干的都是神聖的事業——都給你說我是天才,沒騙你的。”
他是一名廣東區域的地質研究者,專門研究地震火山泥石流一類的。
我看著他的眼楮說道︰“那麼說你是國家保護級人員嘍”
“哪里,哪里。”
我搖下窗玻璃,伸手掐下伸過來的花朵,倒出里面的露水,在我手心里形成了一顆明珠,靦腆搖曳懷春吟唱,我倒在天才的手中,說︰
“喜歡嗎?”
“什麼,水啊。”
“水珠。”我說。
“你怎麼像小孩子,玩這個。”說著,手一舉一落,拍了拍我的大腿。
他不是我的菜。夢中的也算不上。
“你們中國人都喜歡這樣!”我有些想發脾氣。
他看了看我,說︰“你不是中國人?”
“我是五十年後的中國人,怎麼能和你相同。”
“你神經有點問題!”
“是,是有問題。你是正常的,正常的都這樣。”我看著他說。
“和你說話好累。”他搖搖頭點上一支煙。
“人說豬狗是動物,動物說人是豬狗。算啦,”我看著他說,“你怎麼知道我QQ號的?”
“是一個網友推薦的,說空間里的文章不錯。怎麼啦?”他答道。
“沒怎麼,問問。——什麼樣的網友?”
“女的。”
“老女人嗎?”
“不愧是寫書的,會編。”他搖搖了頭。
“這部車都是她給你的?” 嘴巴在過敏嗅覺的聯想下開始進攻。
“誰?”他吃了一驚。
“老女人啊。”
“沒,沒有。是我單位的,”他扭頭說道,“對啦,你不是讓我找個出版社的人認識一下嗎,我托人找了一個。”
“不著調。——順其自然吧,我自己花錢出版,求人的事情很累。不如抽空多寫點書。”
“哈哈,寫出來不能賺錢,那還寫什麼呢,沒價值。”
他的話著實讓我正視,越听越不像一個研究大家說出的話,既沒大熊貓養尊處優之態,更沒有飼養員精湛的專業憨厚氣息,我開始懷疑他的身份,說︰
“你根本不在研究所工作,對吧?”
他神情僵直,問道︰“誰告訴你的?”
“誰會告訴我?”我嘻皮笑臉道“只需要說,對還是不對!”
“會編。”他搖了搖頭,一副惴惴不安面如死灰樣,還是承認了。
看得出來,他在黯然神傷,不怎麼會撒謊,感覺也似乎沒有那麼壞良心,所以,我把他劃為可以交往的朋友。十全十美固然美妙,但不如這樣的人來的更生氣些。事實上,我是大錯特錯了。
我們倆面面相覷,我也不想去打破僵局,說了也是廢話,我想走。
只听他解釋道︰
“我得罪了人。我是研究地質成因和特征的,以前有個立項課題,卻被人剽竊,而且提前一個月發表。那人是省里部長的兒子,得罪不起。他們妒忌我的才能。我敢說,在研究業務這一塊,沒有任何人超越了我,我就是老大,什麼主任,什麼局長,統統都是飯桶,別看我不是官。後來他們設局,貪污受賄,我被牽連進去,就借故開除了……”
長篇大論,我已經听不進他的委屈、沮喪和不得志,很想抽煙,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現。我邊弄座椅邊說︰
“躺下來吧,累了。舒服。”
“你還會弄車?”他**著問。
我扭頭問了一句︰“你喜歡窺視女人下身?”
他瞠目結舌,突然變臉說道︰“我怎麼會又那種愛好。——大作家,你有?”
“我有。我現在就有給你看。”
說著話的功夫,我脫光了他,並把衣服扔了出去。
我發誓,我要把這個男人弄瘋!
他光著身體把車開到頂住牆壁的停車位。
我感覺我充滿了邪惡和厚顏無恥,開始給他用力按摩,等完全膨脹起來,我一個鯉魚起身,說︰“可以了。太短,我不喜歡,——你走吧。”
見我已經跳下車,他驚慌壓低聲音吼道︰“你不能這樣!”
我不管,不是我的事。
我把車鑰匙扔到了牆角下的花叢里。
林姨已經喂完了笑笑早餐。
我朝母親的房門踢去。又沒好氣地踹過去一腳。
“林姨,她呢?”我氣急敗壞說。
“哦,扁老師她說要去開幾天會,一大早就走了。”林姨趕緊走過來說。
“開會,一個中學老師,哪里有那麼多會開。”
我把電話打到學校,人家說“扁偉老師已經退休了”,還讓我去她家里找她。
我拿出一根煙,抽煙是很享受的事情,有著夢幻般的優雅灑脫,在一吸一吐之間,輕輕的咬一下煙霧,舔一下漂浮的煙灰,像風輕輕吹進了耳蝸,癢癢的,樂樂的,很知足。我喜歡這種感覺。
林姨走過來,說︰“癢子,該給笑笑洗澡了,都兩天啦。”
“嗯。我抽完這支煙。”
給笑笑洗澡,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時擦擦,都要兩個人,一個掀一個擦。洗澡就更麻煩了,先鋪上個塑料紙,就得半個小時,洗頭、洗臉、前後背、手臂、屁股,洗腿的時候,就可以松一口氣了,最後再給他裹上尿不濕。弄濕的被褥能洗干淨的就要,不能洗的就得扔。兩個小時,上百元的成本,最後林姨還要打掃近一個小時的衛生。
發現我多了些白發,再這樣下去,我很快也會枯竭,我必須調整我自己。把煙熄滅,說︰“林姨,準備好沒“”
“就來。”
把毛巾蓋住笑笑的臉,開始洗頭,放上洗發精,一邊揉搓一邊給他說著剛發生的事情。林姨只听不說話,我喜歡林姨的理智和聰明。
笑笑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頭皮變得很光滑,摸起來很軟,我說︰“林姨,是不是笑笑快不行了,怎麼軟呢?”
林姨摸了摸,說︰“沒變化,和以前一樣的。”
等拿下毛巾,笑笑好像不高興,眼珠子也不轉動,這可能是他唯一表示抗議的方法了,我笑了笑,沒去理他,林姨說︰“不給你蓋住眼楮,弄進去水,添病了怎麼辦?”
笑笑還是只看一個方向。我說︰“小性子,當了植物人都不改。”
林姨說︰“看得出,白白淨淨的。以前也很招人喜吧?”
“那倒是。很招人喜歡的。”
林姨看了我一眼,小心問道︰“癢子,笑笑是怎麼出的事?”
“笑笑,那天他和她出去,”我指了指對面屋子,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身上還有酒味。我不明白,他從來不喝酒,為何一大早喝酒。她說那天晚上他們是不在一起的。笑笑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笑笑家里沒人嗎?”
“從小就沒有母親。有個父親,還有個弟弟妹妹。他們也不拿錢,也不來伺候,就提一袋水果,動動兩片嘴,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我還得管飯,後來我就攆他們走啦。”
林姨說︰“哪里有這麼狠心的親人啊。”
“唉。——沒辦法。你來之前,走了幾個保姆了,都說‘ 欏 暮ε賂剎渙恕8嶄粘齔禱鍪保 惺嗌窬 現厥萇耍 繳 擔 粑 樅 莧菀孜<吧 濾 納嗤範倫×似 埽 鴕恢鼻俗潘 淖彀停 液退 蓋滓蛔笠揮業胤鱟潘 耐罰 蝗盟 鄄焐嗤紛純觥K 牡艿 妹茫 歉雒妹蒙洗筧 褪譴笱 曇叮 筆被狗帕聳羆 狄 и夜テ鰨凰 艿芩凳竊諢還テ鰨 裁皇奔洹6濟煥此藕蛞惶 5蹦輳 塹難J訊際切πΤ齙摹V懷霾喚 贍芫褪喬濁櫚謀拘園傘! br />
林姨抹起了眼淚,說︰“沒良心。”
“動完手術那會,手臂還能抬起來,也能坐,也可以坐輪椅,也能咬東西吃。沒過三五天,肌肉硬得像石頭,手臂再也沒有抬起來過,腳再也沒有伸直過。腦科專家大夫,每天會診查他的病情。他們已經盡力了。讓我們做好後事安排。”
“天遭罪。”
我已經不需要別人的提問,自言自語說下去︰“後來,我們就回家了。他們單位給了一些錢,加上家里也有些積蓄,慢慢養吧。有一次,我發現給他說話,他的腳趾頭會動一動;特別是撫摸他的***,他的手指就會動彈一會。換了幾個保姆,人家都說害怕,就都走了。你是最長的,所以,也給你添了不小的麻煩,實在很抱歉。”
林姨已經哭成了淚人,用袖子擦干說道︰“癢子,你放心吧。”
我們把笑笑翻過來,洗後背,這是最難洗的地方,不好翻。
“笑笑是做什麼的,原先?”林姨問。
“他原是我家小區樓下的銀行職員。”我邊給他洗著下身邊說。
那時,笑笑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黑色的領帶,臉蛋很長很長,肩膀似荷葉展開般寬厚,一個大大鷹鉤鼻掛在臉中央,世間大凡美女美男都是沒有特點的,看完馬上想不起來。而笑笑的臉韻好像專門為我而安置的,如果把他倒過來,我吊在鼻鉤上,會不會掉下來。當年,我每天下午五點準時坐在銀行的大廳里,看他工作,直到保安催我離開。其實,我當時的陰魂不散就是為看他那個鼻子,沒想著要結婚。
我告訴保安員“我喜歡他的鼻子”,人家才沒把我當賊看。
也許我的行為讓他妥協,也許是沾了作家本身的好名聲打動了他,也許他沒女人看上,也許是我存折上的數據讓他覺得般配,也許是我長得漂亮。
我雖然是個自由職業者,可父親留給了我一筆金額,都不算少,可以有足夠的心理等待羞羞答答的他做出選擇,足夠的時間等待時有時無姍姍來遲零零星星的可憐稿費。
“後來,他成了我的愛人,他說是被逼的,結婚時,條件就是我不能再去夜總會唱歌,太亂,他不放心。也罷,反正唱歌也不是我的長項。”
“多好的娃。”林姨又抹眼淚。
“再後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說,“我曾經多次想幫他,死了算啦。”
“會醒來的。”林姨說。
“我都快頂不住了。他的父親現在都不過來了,叔姑姨舅也斷了路,弟妹偶爾過來哭一哭摸一摸,那些台詞都不如笑笑拉出的屎好聞。然後我就說︰你們都也成家,接上你哥帶上一段時間,總比來我這里哭好!好歹你們的大學學費都是他出的。結果現在是沒人上門啦。要不是我父親留下的還有點錢,指望我寫書,早餓死了。”
我很累,真的很累。
“我寫完這部小說,我就不活了。”
林姨站起來,說︰“癢子,使不得,你可別說傻話。”
老百姓有句話︰有什麼別有病,沒什麼別沒錢。
經得起千錘百煉。
人就像接力賽場上的棒棒,沒有哪個運動員願意長久握住它,燙手的山芋,捅上兩個洞,放上兩個眼珠子,恨不得變成青蛙,三百六十度的視角,不停的呱呱亂叫,吐個圈泡泡,好听著呢,二十幾年的手足之情,都沒我幾天的夫妻之義來的珍貴,也都不如一個陌生的保姆,能伺候一天是一天。什麼親戚,別人好時就妒忌,倒霉時候就慶幸,暗地叫好沒落到自己身上。平時居心叵測,飯後挑撥離間,漱漱口,就沒事了,絕不留痕跡,以屁為筆繪出家族大團圓。
第3章 電影院里的紙巾
和林姨談的太多,傷感也就多了起來,我跑上樓頂,架起錄像機,把鏡頭對著河的對面,拉近,再拉近。這似乎成了我發泄壓抑的好寶貝啦。
那對老夫妻家里來了很多人,看臉上的神情,八成是有人死了,神情凝重眼圈紅紅,里屋的情景看不到,也看不到一個小孩子。西頭那家小夫妻,客廳開著燈沒人,爸爸在給小女孩沖涼,折迭窗簾沒關,他搬來一個折迭台,讓女孩躺在上面,太寵愛女兒了,抹沐浴露都不舍得讓女兒站著。爸爸的手很溫柔,慢慢在女孩的腿根停了下來,看得出很輕很輕。沖去泡沫,爸爸把小枕頭拿開,慢慢打開女兒的雙腿,伸出了舌頭。我呆住了,看樣子,應該是親生女兒啊,他站了起來,天呢,他開始脫褲子,不會吧?他抱著女兒進了浴池,女兒在他身上玩了起來,時不時抓住爸爸,很陌生的看去。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家里,那女的好像不是上次看到的那個,四十歲光景,這個是齊耳短發,提著個公文包,昂起頭,看上去像個國家干部。男人很客氣,給她沏茶倒茶,結果兩個人一口沒喝,就換了橘黃燈,連報紙都不遮擋一下,女人還指了指窗戶,那男人說了一句什麼,女的就不在指了,**起來。不到一個小時,男人就和女人出去了。扎馬尾的女人回來很晚,她沖涼出來後,我差點沒認出來,整個頭頂光禿禿的,只有四周有,她轉過臉來,頭發擋在前面,我心髒都提到嗓子眼上啦,差點沒抽過去,我雙腿b怯不前,差點把凳子坐翻。女鬼。
我關機,趕緊下去。
我找了個小床,搬到樓下,有笑笑在旁邊,好多了。
這次真的被嚇著了,我把頭縮進被窩,噤若寒蟬,我想烏龜可能就是這樣,我不明白的是,忍辱負重,是不是就是從烏龜那里學來的,從來是昂起頭的女人沒有什麼好下場,多半是給自己壯膽。肥沃的土地,要那麼多男人都去播種干什麼,還不如閹了去做些其它,也不玷污希望工程四個字,到處都是養雞場!流水兵一定要扎根在鐵打的營盤上,寒心酸鼻絕處逢生硬要設個百家姓,代代相傳,**了女人的地位,還不能說他是烏龜,要知道,在土壤大地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烏龜抽動,怎麼就偷梁換柱嫁接了呢。
今天又到了周六,是我上班的時間,我化好妝,給笑笑說︰“我去夜總會唱歌啦,在家里乖。”與其是給他講話,不如說我是自言自語。
習慣了。
上了地鐵三號線,有意思的是,地鐵突然停著不走了,門開著,里面的人也不願意出來,站在外面的人也不想進去,很好看的兩組畫面,里面和外面的都大聲埋怨,似乎有切齒腐心之恨,地鐵工作人員又是遞茶水又是發致歉書。
我看不過眼,從車廂擠了出來,對著那些嚷嚷的人喊道︰“嚷什麼嚷,難道你們騎自行車就沒有掉過鏈子,什麼素質?”
乘客以為我是地鐵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也不明白我是何路神仙,他們只是賠笑,所有的口水都朝向了我,說要討個公道。
我的聲音湮滅在他們的指責憤怒中。有的人還給我拍照。到了怨入骨髓的場面,我看著他們個個貧嘴薄舌,牙垢橫飛,實在令人作嘔,必須趕緊趕路,撤退!
這里的人,永遠只顧自己,就應該吃,就應該吃飽,稍有差錯,立馬翻臉,這不是一群喜歡地鐵愛地鐵的人,就知道用,管它疲不疲勞,管它口不口渴,管它生不生病。罵天罵地就是不罵自己。我不知道這樣的民族何時能強壯起來,我不知道這樣的民族為何還能苟延殘喘,可惜了這些公共設施。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政府喜歡做那麼多的面子工程,因為我們的市民精神屎殼郎子外面光,思想還在唱著自私貪婪的贊歌,幾個人的覺醒又能怎樣,政府又能如何,面對口口聲聲討個公道,稍有不慎,必被口無遮攔的本性所咒罵,死穴。成年市民的鼠腥蝸腸停留在了奶瓶嘴上,是這片土地的奇恥大辱。
我今天很想唱孟庭葦的歌,憂郁的曲調正好與我滄桑的低音吻合,不用太用腦。風中的雲,是雨做的,吹呀吹吹落花滿地。是誰吹到了我站在這個舞台上;是誰把笑笑吹成了植物人;把他換做你,陪伴的人是誰,有沒有人在風里傷心;有沒有人守候你的歸期;大提琴手里有沒有醉人的擁抱;茶杯晃動的溫情里有沒有你的吻;大大的肚腩里有沒有你四目相望的言語;飛翔的前方是否貼滿了你的標簽。
今天的我少了很多動作,傷感折痛了我的翅膀,可能是孟庭葦帶壞了歌詞,過山車上下不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喜歡**的雨味。空氣穿上薄紗,愈演愈烈,一粒粒飄動的雨絲兒,像隔壁大爺的白內障,鄰家女孩高厚度的眼鏡,一切都來的綽綽影影。
門開了,是她,法律界定的母親。
我看著她,被捏拿過的贅肉分散開來掛在臉上,科學真是個好東西,但確實不能起死回生。我把要問的話又都咽了下去。
從家里出來,感覺一出大門,一離開計算機,就沒了方向。
我來到電影院前,沒有冰糖葫蘆,這里不是他的賣場。
看電影的人不是很多,我早早進來,坐在門口的包廂里,拿出袖珍望遠鏡,這還是我在留學時候買的,現在起到了很了不起的作用,對我這個從來不帶眼鏡的來說,太重啦,還真不習慣。仔細查看著哪個包廂有人進去,並記在便紙條上,以防弄錯。演的什麼電影我也不知道。
我的精力都在旁邊的包廂里。
仔細听著發出的各種各樣的談話聲、哼唧聲和摩擦聲。拿出我的小跳蛋,按下開關,從腋窩開始按摩起,再往腳心里蹭一下,笑感出現,再慢慢向上拉,隨著旁邊的**聲,我膝蓋貼緊前面的包廂,像站著撒尿的男人,也很快到達了**。
電影一散場,別人忙著向外走,我忙著向里走,直奔各個包廂。
我的速度必須快,才不會被工作人員發現。
座位上的粘液,有的很黏,有的像水,有的很臭,有的很腥,有的還無味,我撿起地上扔掉的紙巾和煙頭,我每次都很認真,一一做好記號,幻想著有一天刑警可以來找我索取偵破線索,我的喜好也就增加了幾分正義,多好。
這些東西,回到家,我就可以玩上幾天。
而且是在笑笑的房間里玩,我希望能用男人女人的新鮮激素啟動他,哪怕一點都好。人類無師自通的能力就是傳宗接代的釋放,來自于天然的刺激是最敏感的。
客人們很喜歡把安全套放在衛生紙里,然後再扔到地上,這是比較文雅的;有的客人是直接扔到地上,也不系上個扣;有的上面有很多血;有的上面還有大便。今天還撿到一個**器,好像壞了。把干淨的**都倒在一個盒子里,竟然有小半盒,又加上了點水,攪拌,這樣容易散發味道,可很難混合均勻,像沒有攪拌好的雞蛋清和雞蛋黃。
把母親的寵物狗牽過來,還特意挑了一只母的,把盒子栓在它的脖子上,一會,它像癲癇瘋一樣在房間里急躁躁的彈跳,滿房間都是生生不息的**。我靜靜觀察著笑笑,這時,他會打很多很多個哈欠,小狗突然一陣一陣抽搐起來。我笑的快直不起腰。看著小狗燻暈,喝醉酒似的,我把那袋子寶貝連同撿來的垃圾都扔在一個塑料桶里,上面蓋上我換下來的**,放在笑笑的床下。
過了幾天的功夫,我的實驗就有了成效,塑料桶里成千上萬個小蟲子,像達官人胖嘟嘟的臉蛋,大小和茅坑里的蛆差不多,比它瘦長一些,有很多很多只腳,顏色與男人的播種機一樣。
我立馬給天才打電話,讓他來研究研究,可人家沒空,官腔說了一大堆,說是在家寫稿子,我听著倒是番禺游樂場過山車聲響。
我打上的士,番禺,很近的,我在兒童游樂區看到了他。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又沒愛上他,他也沒什麼要恨的,最多和母親相好,那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可我為什麼就是想去做呢?可能是有大把空閑時間吧,也可能文章寫不下去,借故散散心吧。
眼前的這一對孩子應該是他的子女吧。他不是說未婚嗎?我得確定一下。
迎面走上去。
他的應變能力還是有準備的,先是一愣,馬上和我親切地握手。
“這是美女大作家。”他給旁邊正走過來的一個女人說去。
燙發?旗袍?身材窈窕?
“你是?”我看著這位死魚般眼楮的女士禮貌問道。
天才左右晃動了一下腦袋,只听那女人說︰“我是他太太,這是我們的雙胞胎。”
我趕緊伸出手招呼小朋友,說︰“原太太好,兩個小朋友好。”
“叫天才。”天才開始調侃,問我寫書出書的事情。
看得出,原太太對女人很是戒備,不太微笑的臉上寫滿了猜忌,冷眼察看捍衛著他的男人,于是我說︰“要不下午去我家吃晚飯,順便研究一下我新發明的蟲子,如何?”
我話音剛落,那原太太趕緊應道︰“好啊好啊,去大作家家做客,三生有幸啊。就是亂點。”
“沒事,有孩子更熱鬧。”我說。
我想,就怕你們不去,去了看你天才怎麼應變。做人真是很難,做一個會**的人更難,做一個會**又怕老婆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
車還是那部車。
我突然想起,那次他是怎麼回去的,又是怎麼把車開回去的,我很想知道。
走進我家門坎,原先生的臉色蠟黃,他的演技已經到了底線。
母親在他身後站著。
母親可不像我,富婆,可不管你這麼多。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她指著天才的眉頭說︰“把吃的喝的用的,都給我統統送回來!”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說道︰“ ——不借了。”
我知道,這話是說給我听的。
可原太太听罷,揎拳捋袖,和我母親廝打起來,並夾雜著疾言厲色,顛覆性的中國式罵街。我在旁邊看著,好笑。一個中學老師,一個水利局的干部,竟然都嘴功不差武力也不遜色,威風凜凜,女巾英雄,他們把肢體功能全部調動起來,運用自如。
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母親的至親︰狗男狗女,都請了出來,重在參與。
我一點都沒有同情心,也沒有什麼正義感,更沒有什麼傾向性。我干脆坐在沙發上,索性翹起二郎腿,看著這喜人的一幕,撰成故事,還未必有人信,兩個火暴的女人一點就著。生活比作家筆下的故事原本更生動。可惜我手頭上沒有鞭炮,有的話,我一定去院子里點燃它。
再看那天才先生,很會拉架,抱住自己的媳婦,母親發泄兩腳,那媳婦扭頭給了天才一巴掌,拉著嚇得哇哇大哭亂躲的孩子,離開了我的家。
看得出,他們的孩子受到了驚嚇。
我剛要起身,一個飛來的手機咚的一聲砸在了我的腦門上。
母親瞪著圓圓的眼楮,指著我,說︰“狗東西。”
我不願看見她的臉,看著那些打了勝仗趾高氣揚搖頭擺尾的狗男狗女,說道︰“我不如狗。可如果不是我放狗,你怎麼會佔便宜。——我的確是狗東西。”
血越出越多,用力摁住,向小區大門外面疾步走去。天才剛好過來,可人家根本不理睬,看了我兩眼,油門大踩。我至今仍然還記得那目光,原太太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後來我才知道,天才回去之後就辦離婚了,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國外定居。
很長一段時間,天才才在網上和我說話,他還在生氣,說道︰
“你母親得賠償我,那兩腳,徹底離婚了。”
“哼。兩腳就能踹斷一個婚姻,可能人家早就想離婚了或者你們早就商量好了,這很難說啊。”我又轉移話題,說道,“這下你和相好的結婚不就可以了。”
“和誰啊?”
見他裝蒜,我直接說道︰“和母親啊。”
“你同意?”
“我求之不得。”
“她是你的親生母親嗎?”天才問。
“她不是。——這和親生不親生沒有關系,”我把對母親的理解歸咎為性寂寞。這,我是大錯特錯了。
“我一猜就不是親的”
“你真有點俗,”我說,“她只是從來不喜歡我,不愛我而已。”我感覺自己在說謊。
“她恨你,你看不出來嗎?”天才說。
我感覺天才有話要對我說,問道︰“怎麼看?”
“這你都不會看,虧你還是作家,——讓人**自己女兒,還用說。莫名其妙。”
“生活真的很好玩,就是這麼戲劇性。我喜歡。”我說。
我的話似乎傷害了他,感覺到他七竅生煙,只听他說︰“給你說話很費勁,你們家人個個……一個說翻臉就翻臉,一個神經錯亂稀奇古怪,一本書都賣不出的破作家,一個臭氣邋遢的活死人。”
他譏諷著我和我的全家。
我認了。
他沒說錯。
見我不出聲,說︰“怎麼不說話?”
看來罵人的人都渴望著別人的反擊,否則獨角戲就沒意思了。
我打了幾個字︰“有妻有子的,你不覺得愧疚嗎?”
他甩過來一行︰“結婚就不行,談戀愛還是有資格的。”
我無語。
我徹底無語。
他又發過來一句︰“你不是一樣?也不是單身,還到處約會見面。”
是啊,他說對了,難道不是嗎?
我很難受,話不投機。下線。
我點上一支煙,下樓,無力喊道︰“林姨,把笑笑推出來。”
我看著笑笑,把QQ的聊天記錄,拿給他看,讀給他听,他只是用眼楮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會不斷眨眼楮。
為了拯救我的脾氣,我不得不借助于去夜總會唱歌。不僅僅去賺錢,更主要是去發泄,我的開價不高,幾個夜總會的老板對我都很好。我嘶啞的嗓音加上放肆的動作,冷艷死亡的氣質,不怕得罪食客的殘殺味道反而讓很多看客嗜迷。
我告誡自己,要有愛心。
可我又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我可以打罵笑笑,可以一天罵八次、打九次,卻不允許天才說一句。
我可以說我的書一文不值,但不願意別人說一個破字。
它們都是我的孩子。
可今天不同,心此時我真的很愧疚,畢竟是一個病人,畢竟我是那麼強烈的追求過他。往日的無緣無故發火,笑笑成了我的發泄桶,我的褻瀆物。
人不能沒良心。
可我的確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他,一直努力。
我有些語無倫次,俯下身來對笑笑說︰“笑笑,我寫完這篇小說,就不寫了。就陪你去。——可這是最後一篇嗎?你說,是嗎?我太愛寫小說了,是我的命,是我生的孩子,是我的信仰。——可我真的累了。反正也寫了十多部了,完成了我的夙願,我們一起去自殺吧。”
笑笑眨巴眼楮。
我說︰“你同意啦?”
他又眨眨眼,“欏 欏 欏 欏鋇摹 br />
等死。
就這樣等死。
他是躺著等死,我是站著等死。
沒價值的東西不也等于死嗎,人家也沒罵錯。
死亡,是殘忍的,是孤獨的,都是一個人走,既然植物人不是人,那我們就死的時候互相陪葬吧,可別怨我。
廣州的天氣就是速度型的,剛才細雨綿綿,現在是台風唱著戰歌,拉著手風琴,表演它的山舞銀蛇。偉大的死人是看不見了,做個蠟像躺那里,一個人沒有了羞恥心,就可以拿著雞毛射大雕,到底死人是活人還是活人是死人。各說各的理。
我不怕風,淋著雨走了出來,雨有了風,學會了狗仗人勢,打在臉上,麻麻的,水跡畢竟留在了我的臉上,我體味著雨的溫暖、細膩和它全方位的擁抱。
沒有人愛,有雨貼著也不錯。
畢竟是大海的親戚,海嘯再怎麼翻滾凶悍,都不會去計較比尼衣蹭去的這點鹽水。我還是應該學會寬容和感恩。
招手的士,我要去白雲山,我要站的高一點,喘喘氣。
車剛走到了白雲山腳下,電話響起,是夜總會李老板的電話。
我對他說︰“你別著急。我現在就返回,一個小時後到。你給我準備個盒飯。我怕來不及了。”
車子馬上掉頭,回家拿唱歌的行頭。
第4章 流動的冰糖葫蘆
李老板很客氣,解釋著歌手吃魚卡住的情形。我的話很少,琢磨著唱些什麼好。
“李老板,你真的不要這麼客氣。你先想到我來幫你,我很幸福。”
“幸福?”迷惑的李老板馬上對一群女孩說道,“好,幸福。我們都幸福,是不是?我們都幸福——”
“我們都幸福——。”女孩們都這樣喊。
這個小插曲我的確沒想到,工作就是會有這樣的有趣,這也是我堅持兼職工作的原因,很多事情都是無法預測的,就在你我踫撞中產生太多的火花,有的火花會灼人,有的火花能親人,有靈性。我是很容易感動的人,今天真的很幸福,這種快樂,也只在瞬間有。
我站在了舞台上,我和冰糖葫蘆不一樣,他喜歡大地做舞台,沒有任何羈絆,而我沒有那麼高的境界,喜歡這種稱作舞台的舞台,小土堆也不怕,也只有在這里,我是最快樂的,也只有這這里,我可以偷梁換柱,假借舞蹈的高度,溫暖我寫作的勞累,得到一點心里慰藉,得到一點贊美。我不去想出版的書賣不賣得出,不想家里還有個植物人,也不想家里那個陰涼涼的空氣,我就是唱,我就是吼,我很享受,很珍惜。
一改往日的死亡掙扎腐朽頹廢的歌風,可想改歌風也不是說做就做的,就當在沖涼房唱歌吧,唱我的《冰糖葫蘆》
站得高你就看得遠,面對蒼山來呼喚
氣也順那個心也寬,你就年輕二十年
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象征幸福和團圓
把幸福和團圓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山里紅它就滴溜溜的圓,圓圓葫蘆冰糖兒連
吃了它治病又解饞,你就年輕二十年
我唱的冰糖葫蘆是翻版的,難受的,膩歪的,把下面听的人都唱成了邪笑,我不知道他們笑什麼,可能為了唱出味道,控制聲音,我把脖子縮進肩胛骨里,看上去很滑稽吧。我把下面的人都想象成了植物人,請原諒我的直白,我的確有這樣心理活動,我慶幸自己不是植物人,起碼今天不是,今年不是。平原上生活的人靠的大都是計謀設局巧取豪奪。我喝的是長江黃河的水,不可能澆灌成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的神話。當在醫院看著病床上的人時,我們最滿足的除了慶幸,還是慶幸,而且還會因此制定養生之道和鍛煉計劃。
我怎麼啦?
晚上12點,大廳里的歌曲就該停止了,我的工作時間也就完成了。
李老板堅持要親自開他的寶馬送我回去。
路上,我一直在贊美我的歌唱的好,其實我自己知道,唱歌技能我就這個水平。我說︰“李老板,你喜歡的話,盡管叫我。——每周兩次就好。”
“體驗生活,大作家,就是雅。”
當車開到我家門口時,他說︰“豪華小區,看不出啊。佩服啊佩服。你家燈還亮著——你先生在家嗎?”
“在,在家,”我笑了笑,說,“呵呵,他天天在家。”
“他和你一樣,作家?還在寫東西?”
“他在夢里寫,”我猜他想去我家看看,說︰“李老板,請吧。”
我怕李老板害怕,邊進邊說︰“晚上,我們一般把我先生放在大廳睡覺。開的是有色燈泡。這樣照顧起來比較方便,走過路過別錯過嘛,都會看上一眼,及時,萬一有個急事,不至于更加手忙腳亂。”
看李老板發怔,我說︰“到書房來坐吧。”
看得出,笑笑的事情觸動了李老板最柔軟的善良,趁我不注意,他擦了擦眼角,我想那是淚,不然速度沒必要那麼快。他有話沒話找話說道︰
“你媽睡了吧?”
“可能,”我看一眼母親房間,“睡啦。”
“你媽也是作家?”
“呵,哪里有那麼多作家?她是中學老師。”
李老板的話匣子終于打開了,說︰“中學老師?我兒子也上中學,你媽姓什麼?”
“姓扁。”
“哦,不認識。中學老師認識的不多,主要是兒子的班主任。”
他看著堆砌的書問道︰“都是你寫的?”
“是。”
“真的?”
“都賣不出去。”
我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說道。
他問︰“為什麼?”
“我總共寫了9本書,是自己花錢出版的。官家書商不要自己出版的;私人書店,我的書又沒那麼多的人氣;小商小販,人家五元錢都嫌貴。”
“那就讓出版社出版,走官道。”
“你是做生意的,這很難理解嘛?我是誰,一個小小的業余寫字的人。”
“你們文人也這樣啊,唉,”他點點頭,很懂國情似的說,“現在啊,什麼事情,都得有人。”
“現在好過以前啦,起碼還有網絡。”
“對啊,炒作一下。好像有個叫《把不健康的吃出來》那本書,人家那作者就一個工人,都不懂中醫,結果還大紅特紅在網上,賺了一大筆。就是炒作的。唉——,可把我們坑苦了,那綠豆那價格啊,漲得瘋了一樣,那段時間,我們可花了不少錢,又不能提價,那害苦了。”
我點點頭說︰“我寫給自己看。愛好。”
“明天,我讓人來拉幾包,幫你賣點,做你的粉絲。”他又轉頭說道,“你還賣飲料?”
“不。——我喜歡喝。”我說。
“那你也喝不了那麼多啊?”他拿起來看去,說道,“還都是真飲料。”
我笑了笑,沒人知道這是我小時候心里永遠解不開的一個結。
臨走,他說︰“我敬你,癢子。”
我不知道“大作家”和“癢子”之間究竟區別在哪里,但從此以後,李老板總是噓寒問暖,找些偏方給我,關愛有加,挺感動的。
他上了車,說︰“今天耽誤你沒去成白雲山,過兩天吧,我陪你去。”
他的手機響起,說是公安局查黃賭毒,讓他趕緊回去。
“你趕緊回去吧。”我說道。
過了一兩天,我沒等到李老板的電話,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安排生活。
我不怕一個人爬山,況且我也都是一個人爬山的,我沒有朋友,一個人習慣了,這樣在路上可以仔細觀察到很多故事,不用忙著听別人說話。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只有我一個人和游客的方向相反,繼續前行。
一路上,我被撞歪無數次。
怕他們了,我看見人沖下來,就得趕緊躲,算了,不撐傘了,這樣讓的更快一些。不了解我們風土人情的國際朋友可能會胡涂︰旅游景區的路應該不會那麼狹窄吧,即便是狹窄,也有左右之分。我們的交通,特別是沒有汽車通過的路面,是基本不分左右。兩個字︰隨便。可以隨時隨地體會什麼叫隨便,例如隨地吐痰和隨地大小便。前者是成年大人的行為,後者是少年兒童的行為;前者是想吐就吐,後者藏到樹後面;前者是從輸入口吐出來,後者是在輸出口屙尿出來;孔孟向來是把輸出口當成羞澀的地方,光天化日下,褲子一脫,用力一拽,呼啦啦一大片,成放射狀,從小就會。交通也是如此,在這里走路,遵守交通規則的有可能被踫死,耳听八方眼觀四路見縫插針佔道穿行反而安全,最起碼不會說死就死。我不想說了,有點反胃,他們踫我就踫吧。我拾級而上,我沒有去數究竟有多少個台階,可我喜歡摸台階。平時我怕別人當我是神經病,或者當是殘疾人,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再踩一腳,這種事情,太容易發生了,然後,再來個變臉,滿臉的誠意對不起,滿臉的輕松歉意。不行,不能讓人攪亂了我的興致,不摸。
和我家鄉南海的羅浮山比起來,白雲山遭受人類文明痕跡幾乎覆蓋整個表面。草坪和小吃部,標語口號到處張貼,還有人們都不喜歡把垃圾放到垃圾箱,這是很恐怖的事情,每個國家都不歡迎中國游客,總是在顯眼處寫著中國字︰請把垃圾丟進垃圾桶。上面不但有說明還有指引,不是告訴這樣不對,而是告訴怎麼做,嬰兒。每當看到這些,我都去觀察游客的狀態。一般的游客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有點身份和知識的,大張旗鼓要通過合法手段,討回個公道,質問人家為什麼只用中文寫,有歧視嫌疑。真的很難過,我為有這樣的公民感到恥辱。我寧願當一個普通游客,把垃圾丟在垃圾桶就是了,過上一定時間,牌子自己就會撤掉了,尊嚴自然也就拿回來了。
走吧,繼續走。眼不見為淨。
听市民說,山下面都已經掏空了,放了很多的槍支彈藥,也好,爆炸的時候,老百姓可以陪著它們,不寂寞。
人越來越少。
山頂上,只有雨砸地面和風吹呼嘯的聲音,熱鬧的白雲山,只有此時,才顯露出來了他的威嚴和神秘。這才是山。
遠處的雨霧像吃人的魔掌,突然感到一種大自然威懾力,我有些害怕。雨勢很猛,我向最高的小亭子走去。
里面有一個人!是個男人。
他坐在那里,擺弄著樹葉和枯枝。
那是我的。
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向我涌來。
站在他身後,說︰“冰糖葫蘆。”
他猛地轉身,說︰“是你。”
“是我,癢子。——我也在這里。”
“癢子?癢子,我叫燦都,”他拿去我頭上的草,說,“是,是你。只有你,會來這里找我。”
我笑了起來,想說“我不是來找你的”,想想,還是不要打破這美好的相遇吧。
我們就這樣看著,看著。
電閃雷鳴過後,我眼楮突然濕潤起來。
他像久別的戀人,用手臂慢慢擦去我頭發上的雨水。
只听他說道︰“——你可以抱一下我嗎?”
我看著他,不說話,他輕輕把我攬在他懷里,很溫暖。
只听他很難過地說道︰“你比我還失落。”
“何以見得?”
“你的衣服全濕透了。——這麼大的雨,怎麼不撐傘。”
他的話不是問,而是埋怨下的憐愛。
我顫了一下,說︰“——你能吻我嗎?”
“很想。”
他並沒有馬上吻過來,而是又把我緊緊摟住我的全身,去感受他釋放出來的溫暖。
“你這是去哪里?”我問。
“——現在哪里都不去了。——你呢,去哪里?”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說
“自殺嗎?”他問道。
我搖搖頭,說︰“我想去看看大山睡著的樣子。”
“看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
他馬上站了起來,腳慢慢抬起,一個旋轉,打開了上衣,頭向後瞬間仰去。
我走了上去,這是我第一次起身就邁著舞步,我也轉了個身,把在夜總會唱歌時的勁暴酸楚舞姿,變慢再變慢,緩緩地走上我的冰糖葫蘆,他側身垂睫,在山色空朦中,睡意朦朧。
“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夢囈般說︰“我也看到了,我還要活下去。”
我把頭埋在他的胸中,亮出我秀麗的臉龐,四目相愛,我從來沒有這麼美麗過,山花爛漫都在為我鼓掌,瓢盆大雨中,四周已成雨簾,水光漣艷,落聲銀飛,我們轉了起來,欲飛的褰褰衣袖在美奐美侖中,楊柳開始搖曳,垂柳開始神奇,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我落淚了,這不是傳說,是我的靈魂。
捧起我的臉蛋,他說︰“我愛你,真的愛。”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深深吻了過來,把我抱在他身上,我陶醉在他甜甜的唾液里,我解開了他的衣服,撫摸著他身上每一塊健壯的肌肉,突然,他把我抱了起來,頂在柱子上,開始了他瘋狂的愛情。雨照樣落,風照樣吹,閃電妹妹唱著婚禮歌,雷哥哥戰鼓著銳利的冰雪聰明,整個大山都在旋轉飄搖,他的愛是那麼的真切意綿,我迎接著這童真般的現實,充分享受著大自然賜予的快樂和贊歌,我們沉醉了……
燦都,多麼好听的名字,多麼燦爛的年齡,像在萬里長城上,點上一把火,烤個豬耳朵,有山有人有吃有火種。他喜歡賣冰糖葫蘆,邊走邊賣邊跳,再妝個民間臉譜,享受在戲劇化的人生中,生存又歌舞,這種有滋有味的舞台,他愛!
在只言詞組中,我知道,他的冰糖葫蘆都被砸爛,錢也都沒收了。他的父母都是政府職員,天天逼迫他考公務員。他大學畢業後,就沒睡過一個幸福覺。這種日子都快兩年了,再下去,瘋。
“能買的都可以買到。——我買給你。——那是人生。”
我掏出錢包,怕他不要,說︰“借給你。”
“我不借,我想花你的錢。我幸福。”
“好。”
“還有它,”他指著我的相片說,“給我,行嗎?”
生活很累,卻樂此不疲,一代一代高壓下去,話語頂撞那就是叛逆,行為出格那就是**。動不動扣個道德帽子,思想的迥異怎麼非要和孝順掛鉤。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父母丑惡的面孔,把自己的壓力千方百計傳給子女,子女把孫子的壓力傳給父母,如此往復,一輩子都做老母雞,自己做了還要讓兒子做,子子孫孫就葬送了出去,口口聲聲不圖什麼,可起碼的穿衣戴帽都要指手畫腳。所以,說謊從小就會。寬容從小就無。培養一群趨之若鶩的鸚鵡,只是覺得除了一地雞毛,就成了別人的美餐了,還要責怪其它種族侵略無恥。
說得再多,都要走好原來的路,我怕把他的身體扯開了,會心疼。
他睡的是那麼的香甜,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半睡半醒狀態,因為太愛的人在旁邊,就會有甜的神情,要是真的酣睡,那不會是甜的,至少會張著嘴,面目表情是完全放射開來,像躺在案板上的死豬都是這樣。所以,電影電視上那些酣睡又甜美的鏡頭都是騙人的。
野外的夜晚是灰色的,我掐了很多很小很小的花,黃色的,又編制了一個手鐲,套在他的手腕上,我不知道我還能給他什麼,除了夢,沒有目標,何必讓他隨我感慨沮喪。如果此時,我和他能夠遠走高飛,就不會出現後面的悲哀。可人是沒有前後眼。燦都不光要擁有愛情,他和我一樣,是有信仰的,冰糖葫蘆和小說的信仰。有信仰的人,是不會白頭偕老的,除非沒有干擾。
我悄悄的走下了山。
回到家里,發燒,林姨給我拿來了藥片,又給我打了一針,林姨的打針技術很疼,真是難為她。我睡了一個下午,感覺輕松多了。
遙開電視,正播報一個去從化的旅游大巴墜入懸崖,看著看著,我驚悸的程度不亞于當年的笑笑出事。
搶救工作畫面出現了李老板!李老板!
正想著,電話響了,林姨在下面大喊著我的名字,我知道出事了,林姨從來不大呼小叫的。
是旅行社打來的,說去從化的車出事了,母親正在搶救中。
我一點沒有惻隱之心,死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她還需要搶救。
我向旅行社核實,他們的確在同一輛車,票也是一起買的,是母親辦的旅游手續。等母親醒來,她最好不要告訴我這是“踫巧”就算有點人渣味了。
事件過去幾天,李老板的家人需要弄清楚的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當良心底線湮滅時,也就是人渣的大米飯。有了旅游大巴這個天大的理由做擋箭牌,一切都是“踫巧,巧合……”,白白糟蹋了濃濃情趣的詞匯,我實在不想把她的話記錄下來,別髒了這些符號。
我來到笑笑跟前,他一天比一天瘦下來,皮包骨頭,我伸手摸了摸,干燥的皮膚下,是扁狀的筋絡,筋脈下面是硬硬的骨頭。
“笑笑,你說句話不?都快一年了,你只是看,看到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除了看,就是看。
第5章 望遠鏡里的素材
今天是周六,我得去上班。只是我不懂得樂譜,不然唱得可能會更動听。這家夜總會老板風格不同其它,結合了中國風味,他把舞台對著了透明的外牆,像個露天的舞台,喜歡熱鬧的在中間,喜歡安靜又想鬧騰的在外圍。其它地方還有大大小小的各類包房歌廳。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麼憂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當花兒枯萎的時候
當畫面定格的時候
多麼嬌嫩的花
卻躲不過風吹雨打
飄啊搖啊的一生
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
就這樣匆匆你走啦
留給我一生牽掛
……
一曲《丁香花》,懷舊的情調在我死灰復燃的嗓音里變走了調。
我腦袋里全是笑笑的影子,吞噬般的靈魂,骷髏般的身體,已經沒有血肉,我感覺他快死了似的。
我得救他。
我該如何去救,我總不能老是去玩弄他的***,也總不能老讓林姨去摸啊,我是不是有點缺德。
我唱著唱著甩了自己個耳光,鎮靜,好好唱歌,這是工作。
下面的客人卻連聲叫酷。
我得為林姨唱首歌,蒼老的面容上,應該有笑笑的皺紋。
唱黃家駒《大地》,粵語歌曲用普通話唱來也是不錯的感覺,下面食客听來也不怎麼挑剔,他們喜歡最多的是看我的動作。今天和我交替唱歌的男人,也很有意思,陰陽顛倒,我總是表現粗狂的一面,海風呼嘯的舞姿;他總是表現娘腔的一面,泉水甘甜的唱功。看得客人各有各的笑法。
等下了班,呵,這是我唯一可以使用“下班”這個詞語的地方,我很滿足。
回到家我喝了瓶啤酒,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時分。
我又開始拿出我的小跳蛋,**的次數多了,有了抗力,跳蛋也不那麼刺激。玩了一會,自覺無趣。
笑笑喜歡看電視,林姨做完家務就陪笑笑說話,做些針線活。她來我家半年多了,比母親小幾歲,看上去卻要比母親大許多。
我拿了幾瓶飲料,來到笑笑面前,說︰“林姨,你家里還有什麼人?”
她接過飲料,笑了笑,說︰“謝謝癢子。家里還有老頭子。”
“你讀過書?”我感覺林姨說話做事很有分寸。
“讀過,上過高中。”
“林叔經常來看你,你們那麼幸福。”
“是,老頭子對我很好,重活都是他干。”
看著她滿頭白發,問︰“林姨,你們應該有孩子吧,沒來過咱們家?”
林姨眼楮看著外面,笑了笑,說︰“有過,——前年,——去了。”
“去啦?是出遠門了還是迷路了?還是怎麼啦?”
我的心開始發痛,從林姨的表情,我知道答案是個悲劇。
“那天,他和一個小姑娘分開後,回去的路上,被車撞飛出幾十米,又在我兒子身上軋了過去。”開始哭泣。
“真歹毒,抓住了嗎?”
林姨搖著頭,說︰“跑啦……跑啦……”
嗚咽聲在我家屋頂盤旋著,像一只碩大無比的老鷹,叼起一頭大水牛,水牛拔出自己的牙齒,朝老鷹的肚子刺去,頓時血流如柱,老鷹終于飛不動了,在十字路口的上空,一起摔了下來。水牛當場被車碾死,老鷹被送到了動物園,被飼養員精心飼養著。
林姨擦干眼淚,突然把衣服角撕開,拿出一枚紐扣,說︰“這是我兒子……死的時候……手里撰住的。”
“你沒給公安局?”
“這個是我在市場上買回來的,給那個一模一樣。癢子,你要是看見有這種扣子的人一定告訴我。”
不知道我的頭是怎麼點下去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勤勞善良的林姨。
幼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三大悲劇,都是我們的糧票。
在沒有信仰的國度,可憐的人們就只能相會依靠。當災難降臨的時候,人的精神完全崩潰,把信仰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都會瀕臨噩運的考驗。
我心痛,但我沒有把笑笑當成信仰。
我激情,我也沒有把燦都當成信仰。
這是我明智的選擇。就像我不寫小說的時候,就是我結束生命的時候,是一個道理,這才是我的信仰。我不會為人而死,而是為信仰去死。
大廳寂靜如泥,只有笑笑在打哈欠。我向林姨問去︰
“家里除了林叔還有什麼人嗎?”
“沒有啦。”
“——要不,”林姨觸動了我最柔軟的心弦,說,“把林叔也接過來吧?——你們跟我過。”
林姨也不抬頭,說︰“謝謝癢子,好人啊。——老頭子恨城里人,也舍不得那兩畝地。”
听得出來,林姨在流淚。
我沒在說話,只听到“欏 欏 欏 欏鋇墓紙信惆樽胚煆噬 br />
感性的人,容易落淚,我帶著我的筆記本走上天台去數天上星星。
我偶然喜歡在黑夜中寫東西,寫的是靈感,等看清楚時,你就會看笑,什麼叫回族字體。
想落淚。我得堅強,為我的信仰而奮斗。
這篇小說寫的很緊張,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盡管寫的是我自己,還是感覺挺苦。我先把每一章的故事情節都簡單寫了個片段。有些情節不理想,有些知識不太懂,要去查閱數據,漫長的過程,生孩子,整個故事寫出來後,再刪減,弄完之後要去潤色,總不能讓人家看裸體文章,如果不享受沒有喜歡看,別糟蹋了小說的名稱,更要命的,我必須提前10天寄出,以保證截稿日期前正常抵達。
我開始欺負跑到我家天台的一只小貓,瞅看對面人家的一只小狗。世界上的生物,一成不變的生命是不存在的,這就是改革︰貓愛上了狗,老鼠愛上了貓。大多**都是這樣,明知道前面是荊棘,只因下面鋪著紅地毯,也要試試。溫柔柔弱樣依偎著,瞪著土黃色的死人眼,跟在敢走夜路的人身後,然後緊走兩步,一扭身,哎呀一聲嗲︰腳崴了。
對面的人用手電筒照過來,我盯住他,眼楮這玩意,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定下點來,眼珠子會往上跑,再把頭發蓋住半邊臉,效果出來了,只听“啊”一聲接著“咚”一下,似乎什麼東西坐在了地上。活該,拿著手電筒都不懂,不知道它和眼楮是親戚嗎,又多了個叉腰肌。
我把望遠鏡拿來,支起架子。朝貧民窟的地方望去。
遠處的窗戶內,一對中年男女,男人在看報紙,女的指著男人的鼻子,男的起身要走,女的指著陽台跑過去,有防盜網,她又轉身跑進里屋,拿出來一個菜刀。只听見“踫”的一聲門響,人都走了。自己坐在地上剁著地板大哭。
不好看,窮人打架,起因就是錢,錢的使用錢的分配錢的去向等等煩了去。
還是看河對面的吧。
那對老夫妻家里,那個老頭子在看牆上掛著的相片,我把鏡頭拉過來一些,是她,他的老伴,我還以為是他去了呢,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那對小夫妻家里還是那樣子,老公陪女兒沖涼睡覺,老婆看電視做美容嗑瓜子。
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幾天都不見燈亮。
那個禿頂女人已經回來,正和一個男人QQ視頻聊天,仔細一看,他們在視頻**,看得到另一只手擺弄著下面。和我是嗜好。
我把圖像放到最大,把望遠鏡袋子放在腿上,開始和他們配合起來。過了半個鐘頭,她又要去沖涼了,我還是不要看了,別嚇出什麼毛病就不好了。
從此以後,她成了我停留的窗口。
我把這些數據趕緊轉換成文字,要知道,我寫作的生活源泉,都是這樣來的,要不,作品就沒有質感了。明天還要重新去成人用品店買了一個細些的女用**器,太粗不舒服,電池力度不夠,放進去就抽動不起來。
不玩了。
我老是听著母親房間有動靜,奇怪,一天都不見她回來,怎麼會有聲音呢。
我決定看個究竟。
進入母親的房間,我向來是在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但是我又從不躡手躡腳,不是不怕,是很怕。
“林姨,林姨,起來,”我小聲叫著,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指了指,“好像有人?”
我拿出配好的鑰匙,突然推開。
劇烈晃動的不倒翁!
林姨拿著掃把大聲喊道︰“出來!出來!”
在床底下,一個男人!
等揪出來,一看傻了眼。
是天才!
我有些惱羞成怒,不知道看沒看到我在天台上,給了他一巴掌。
“你從哪里過來的?”我厲聲問道。
“外面。”
“外面?當然是外面!從哪里進來?”
“偷偷進來的。”
支開了林姨,我厲聲問道,“她呢?”
“我沒見。”
我隨手拿起一根電線,打在了他的臉上︰“從哪里進來的!”
“哎呦!”他摸著流血的臉,指了指了衣櫃後面。
我叫他打開,是地下通道!
我坐了下來,問道︰“通哪里去了?”
“外面的下水道。——求求你,你別給你媽說我來過,說翻臉就翻臉的。”
“怕她不給你錢用吧?”
“求你,別說。”
“你怎麼知道的?”
“我是搞這個的,一聞,就知道有地下通道。”
“你偷東西?”
“沒有。有人追殺我。”
“編,繼續編。”我說
“我發現有個地方要火山爆發,說給他們听,結果,他們想弄死我,差點沒被勒死,要不是天上有架飛機飛過,我就沒命了。”
“編,繼續編。你以為你是老幾。你說哪里火山就火山,那麼多科學儀器都測不準,你一個肉眼就聞出來了。你肯定觸犯了法律!”
“我是天才,天才!”
“——行,我信你。你告訴我,哪里有火山。”
他搖搖頭,說︰“我要100萬,不然我就說出去。”
“說出去不是更好?”
“你不懂,這是政治,這是紀律。”
“別唱啦。你以為你是美國總統。”
“亂不如災,災不如死。能死不災,能災不亂。”
“我沒功夫听你扯淡。——你們多久了,怎麼回事?”
“剛認識一年。——我被開除後,也找不到工作,一無所有。”
“認識一年,你就會知道地下通道?”我拿出一把刀說,“信不信,我閹了你?不說實話。”
“你會坐牢的。”
“我閹了你再說,又不是死罪,怕什麼。”
我拿起刀就朝桌子剁了下去。
“我們年輕時就認識,”他很委屈說道,“我什麼都給你說了吧,這個通道還是你父親請我設計的呢。”
“年輕?”
“是,還沒嫁給你父親前我們就認識。”
“我那個死去的弟弟是不是你的孩子?”
“這……,可能是吧。”
“什麼叫可能是吧?”
“你母親自己說是我的,我也沒去驗證啊。”
“你們那些破事我沒興趣。我問你,讓你和我聊天的也是她,對吧?”
“可,——可我真的是喜歡你!要不,我怎麼會給你說實話。”
我啪的一聲把拿刀背朝他肩膀砍了下去,喊道︰“滾——”
第6章 燦都揭開了我的家世
作家的名聲似乎不怎麼好讓人接觸,和小報記者可能有著砍不斷理還亂的血脈,一個探秘行動,一個追根靈魂,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別人總是擔心恐成了筆下的人物。
在夜總會,麻煩很少找到我,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沒有男人來追求我,更沒有男人來**我,難道我長得丑陋嗎,也不是,雖然算不上美女,但也說得過去,高鼻梁,大嘴巴,小眼楮,沒有下巴的長瓜子臉型,我覺得挺好看的。
小姐妹們出謀劃策,給我開玩笑,是不是想男人?勸我以後別給人談起植物人;盯人也不要太直太久,男人一般都心虛,招架不住。
我不是想男人,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可我很少給別人說我家里有個植物人啊。莫非是李老板說的?唉。
回到家,我一邊換拖鞋一邊問道︰“林姨,那醫生來了沒?”
林姨說,“醫生來過了,開了藥和針。”
我走到笑笑床旁,說︰“笑笑,好點了沒?”
他瞪著眼,眨巴了一下,然後看著我。
“笑笑,我很想讓男人喜歡我,你知道不?”
笑笑不出聲。
我也沉默了下去。
當年,我也提出過辦理離婚手續,笑笑的父親不願意,說離婚也可以,我必須拿出100萬,我說︰“我不是不照顧他,離了婚我一樣可以照顧他。”
他父親說︰“我不信你。”
“你不信我,你干嘛讓我伺候你兒子?”
他父親的牙齒很白,說道︰“你們是夫妻。”
“我們是夫妻。——可我要結婚。”
笑笑的妹妹說︰“那不行,你結了婚,我哥往那里放?”
“我帶著他。”我堅決陳懇答道。
笑笑的弟弟說︰“你既然帶著他,干嘛非要離婚啊?那個結婚證能說明什麼?”
和這群人說話為何如此費勁,對著他弟弟妹妹,問道︰“你們每天晚上都干什麼?”
弟弟想了想說︰“我查資料。”
妹妹也想了想說︰“我帶孩子。”
“你們都不說實話,”我冷笑了一下說,“干什麼,——**。”
笑笑妹妹說︰“惡心。”
笑笑父親說︰“人都不行了,哪里有心思搞其它事。”
笑笑妹妹說︰“就是。”
“**懂嗎?就是制造你帶的孩子的那種動作。你哥行嗎?”我指著笑笑說。
笑笑弟弟把妹妹拉到一邊,對我吼道︰“不離婚不是一樣做嗎?”
笑笑妹妹說道︰“真不要臉。”
“你說什麼?”我從牆上拿起一根腰帶朝她臉上抽去,血立刻流了出來。
他們並不還手。
“滾!!——給你們三秒鐘,立刻滾!別在進我家門,如果你們還來,每一個人伺候笑笑一個季度,別他媽的拿著豆包不當干糧!我們家有錢是我們的,你們又生孩子又買房也沒窮到哪里,滾!”我拿起他們的水果,扔了出去,說道︰“——把你們水果拿走!”
當我回頭時,看見母親坐在老爺椅子上。
林姨手里攥著刺刀,看來,她是決定要拼架的。
也每每想到這一段,就不怎麼懷恨母親了。
在人生記錄里,這是我第一次當潑婦。看著可憐的笑笑,我跪了下去,說道︰“我不是不要你,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
我起身,穿上外套,一想到這些,我就無法排解我心中的郁悶,走走吧。
電影院里,白天比晚上生意差些,買了一張票,進去,就我一個人,過了十多分鐘,又進來了一個人。我控制不住,還是走過去,說︰
“就我們倆,可以聊聊嗎?我很寂寞。”
那人看了我一眼,起身,扔下一句話︰“神經病!”
一會,又進來了一個人,開始他坐在最後一排,我每一次回頭看他,他的座位都向前移動,等我最後一次回頭時,他已經坐在了我身後。
我在等待著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我的確有點害怕,節奏太慢,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他既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動我一下,只是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我把包放在腿上,遮擋一下,把手伸了下去。我喜歡這種刺激,能給我帶來空曠的田野,綠油油的,上面飛滿了千萬個拇指姑娘,紐扣大小般。呼吸聲是那麼清晰,感覺是那麼的熟悉,我抬頭向後仰去,他終于吻了過來。
白雲山的吻,白雲山的手感,白雲山的體味,白雲山的唾液。
是他!
“燦都——。”
“嗯?癢子嗎?”
“是我——”
“真的嗎?”
“真的。”
“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他把胸前吊墜叼到了我的嘴邊,“真的,是你?我有你的相片。”
我緊緊地抱住他,說︰“我離你很近。”
“夢真的來了,想擋都擋不住。”
“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我笑著調侃道,“——台詞。”
“我等你等的好辛苦。——不是台詞。”
“我們不在這里了,”我拉起他就走,“你知道我在這里?”
“他們又砸壞了我的冰糖葫蘆,扔掉了我的臉譜。”
“我買給你。”
“又買給我?”
“嗯!”我點點頭。
“先不買了。你給我的錢還沒有用完,沒舍得用。”
“那你怎麼辦?”
他說了一狠話︰“我等他們死!禍害!”
他可真敢說啊!
至少我沒有這個勇氣開口。社會賦予父母太多的花環,我倒是覺得,當自私達到頂級時就成了偉大,無論怎樣贊美,都離不開本質的一面︰自私。如果當這個孩子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兩個不同男人的**,甚至三個不同男人的**融化而成,父親還偉大嗎?如果產房里給調換一下嬰兒,恐怕魂牽夢繞的是剛剛知道的住在別家的那個。什麼偉大,就是要的獨一無二的擁有,獨一無二的享受。生命放在那里都發芽,只要氧氣和水。由于父母的存在,我們的氧氣和水質都發生了變化,把他們污染過的水,甚至已經腐爛劇毒的水,讓孩子喝下去,並不斷恐嚇說︰你不喝,不喝渴死你。實際上,渴死的是父母,他們僅僅抓牢這棵救命稻草,恐怕有閃失,不然一場空。膝下之歡佔據男女之間情愛的空間時,他們的轉型就結束了,說是老伴,沒有哪一個去鴛鴦抹頸。當有了孩子,隔代的距離,怎麼都會大于老伴間的年齡之差,所以,相不相愛,已經不重要。當一個不願意轉型踫到一個轉型的人時,就出現了偷吃蹭喝或離婚謀殺五花八門的人命案就來了。
但是作為孩子,我是真的不信,從小就不信︰我不喝,我會渴死。
當年,我看著弟弟喝飲料,母親不給我喝,我不是一樣沒有渴死。我看著弟弟被母親寵愛,扭頭卻呵斥我給弟弟拿紙巾慢時,我不是一樣沒有死去,反而摔死的還不是我,是她的寶貝兒子。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不看的懂我的飲料牆,都是弟弟當年喝過的。
我們走出電影院,討論了一路,他把我抱了出來,說︰“你讓我等的太久,等了25年。我們倆是一個人!現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結婚,生孩子,讓他們天天唱歌跳舞。我們走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再回來。”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說︰“——跟我回家,看看吧。”
路上,燦都唱著他的冰糖葫蘆,張開雙臂,問道︰
“小姐,要不要來一串?”
我跑了進去,說︰“好,先生,我買一串,再買一串,打包,買好多好多,掛滿你的雙臂。”
我吊墜在他手臂上蕩起秋千。
“100分,”他拉起我的手向前跑著喊道,“我找到愛的人啦——她又回來了,一生只愛你一個——”
因為天黑,我們倆快樂著追逐著,路過的人也笑了去。
真幸福!
到我家了。
母親的熱情超過我的想象,好像燦都是她兒子似的,隻果葡萄梨子琵琶,擺滿了桌子,她從不打開的屋門也完全敞開著。
我把燦都領到笑笑房間,嘆氣說道︰“我還有他!”
母親馬上從外面接了話進來,說︰“明天我就帶他回老家,你爺爺蓋的那套別墅很久沒住人,該回去看看了,空氣又好。”
這話說的,好像法律是我家的親戚,植物人也是受到保護的。
家里的事情,我總是不想和她拗,每當我談戀愛,她都會幫我掃清道路上的障礙,可我不明白的是,結果總是以悲劇收場。
幾天後,母親就開著她的加長車,帶著笑笑,去了久違的老家南海羅浮山。
羅浮山下有一條河,老百姓都叫羅浮河。
小時候,那里水很清,老百姓都喜歡在河里洗澡洗衣服。我記憶里父親經常一只手領著我一只手領著弟弟,到這里洗澡。當時弟弟喜歡扎小辮,出門必定抱住個大水蜜桃,跟在我後面“姐姐,姐姐”叫著,嘟起嘴,讓我給他擦鼻子。我只比他大一歲,力氣卻很大,背起他在江邊跑著玩,他雙手摟得緊緊的,停下來,就遞過來桃子說“姐姐你吃吧”。很甜,真的,感覺弟弟很親很可愛很讓我疼。可母親一來,看到弟弟全身心的跑過去,我就會扭頭看著父親,有沒有張開著的雙臂。後來,爺爺來了,爺爺成了我跑過去的呼喚。抬頭看爺爺,是那麼的老,老的像北方冬天的老槐樹。母親和父親的臉,一個像水蜜桃光滑滑的,一個像人參皺皺巴巴的。弟弟喜歡吃水蜜桃,我也能跟著咬上一口,很心酸。再後來,爺爺走了,我再也沒吃過水蜜桃。再後來,弟弟也走了,那個嘟起嘴跟在我後面跑的弟弟走了,我想這下可有桃子吃了。再後來,父親也走了,我也早已忘記桃子的味道了。
羅浮山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商家沿著東西河床全部蓋起來大面積的別墅,前面有個是羅浮山小學,當年,爺爺買的是最前面的一套,說是離小學比較近,他每天準時起床看孩子們升國旗,唱國歌,還有朗朗的讀書聲和吵鬧聲,爺爺都喜歡。我能理解爺爺那種天涯游子歸來的那種心情,漂移無助、孤獨偏激、思想深邃、急功近利。母親和爺爺應該都屬于“外地人”,雖然一個是在廣州一個是在日本,但心境是一樣的。可爺爺是大智慧的人,選擇的是理智,母親是小聰明,得寸進尺,陰謀詭計。這其中的緣由分析,我不得不歸于環境。黃河文化告訴我們,如何投機如何說謊,如果不投機不說謊,將沒有價值感和成就感。不同環境成才起來的民族,精神是不一樣的。植物種下去,對人來講,有的是有毒的有的是有益的,但土地仍然滋養著它,人種也是一樣,肯定有邪惡毒辣的種子,也有殘疾智障的種子,那母親不是一樣也當寶貝供奉著。我從來就認為︰殺過人的仍然會去殺人,幫助過你的人還會說明你。搞些判罪判刑是沒有用的,減刑更會增加邪惡的瘋狂。也許那罌粟長到少年,經過人類的綠色施肥,也能開出細高細高的向日葵的花。
當天晚上,我帶著燦都,漫步在羅浮河邊,我是大河的女兒,卻長得七扭八歪的,燦都看著我說︰“我們結婚吧。”
“還有笑笑。”
“帶上他。”
看著這個從沒走進婚姻的大男孩,我說道︰
“不是帶不帶他的問題,是不能領結婚證的問題。”
“先辦離婚手續,再結婚。”
“我努力過。”
“行嗎?”燦都問。
“不行。”我說。
“那我們就私奔。”
“我沒有野外生活的技能。”
“有我。”
“真好。”我感慨道。
“知己的人在一起相愛,多幸福啊。”他摟著我說。
“是啊,可以一起起床,一起穿衣服,一起系鞋帶,一起鎖門,一起坐地鐵……”
燦都一下子把我抱在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我,我知道,他懂我,看大海看夕陽乘飛機坐火車,那只在小說里有,生活里那叫奢侈。
晚上,全家人高興,都喝了點啤酒或者飲料。
我們控制不住愛的**,早早睡去。
可我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發現燦都不見了。
過了一會,還是不見他的身影。
我把家里的人都叫醒。
這麼大的一個人,能去哪里?
笑笑也睜開了眼楮。
過去了兩個小時,即使買早餐也該回來了。
他的手機關機,家里也沒有,可其它什麼都沒動啊,也不像走了啊。
我準備報警。
母親走出來才說︰“他走啦。動不動就報警。”
我壓住心中的怒火,問︰“走啦?去哪里啦?你對他做了些什麼?”
“他有急事,回廣州了。再說,我對自己的人做事,還用不著你來管。”
我猛的回頭,問道︰“——自己的人!你什麼意思?”我听不懂,千萬個疑問都堆砌在我的腦門上。
母親一字一字的吐道︰“燦都本來應該就是我的!”
母親的話,像個炸彈。
我壓著怒火問道︰“你們認識嗎?”
“認識。”
我哈哈連笑三聲,天呢,說道︰“你和夜總會的李老板也認識,對嗎?”
“當然認識。”
我拉著她說︰“走,到爺爺面前去說,你敢說你認識。”
“去就去。我哪里都敢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我直接問道︰“你跟我搶男人?”
“是我的。”母親的厚顏無恥讓我暈死。
“錢,你搶;這男人,你也搶。”
“本來就是我的。”
“姓扁的,你捫心自問,我哪里對你不住,存折上的錢都快被你弄走完了,我都沒說。做人要講良心。”
“誰在背後給你挑撥離間啊?”母親惡狠狠看著林姨說。
“是父親,是父親臨走給我說。爺爺留下來還有500萬。”
“證據!”
“父親的話就是證據!”
“——他放屁!一輩子就是個窩囊廢。老得不成樣子。丟人。”
“看誰放屁,證據,我會拿給你!想當**又立牌坊,西家吃飯東家睡。還不耽誤做家賊。”
我把她舉過來的手臂一扭,早預料她會這樣,想打我沒門,她摔在地上。
“我是你母親。——本來這些錢都是我的。”
我本來已經走到門口,猛轉身回來,掐住她說︰“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她擦著嘴上的血,說道︰“為什麼?窩囊廢!我沒有的,你也不能有!你有的,也應該是我的!”
我顫抖著撥著燦都的手機,關機!
我很怕,我好擔心,怕燦都出現車禍,我怕出現第二個植物人。還好燦都他不會開車。
很久,我才說︰“笑笑就是這樣被你逼瘋的,對吧!”
“是他自己開車不小心!”
我嘶吼著︰“出車禍那天,他是和你在一起的。李老板死亡,也是和你在一起的。”
“胡攪蠻纏,雜種,像你爺爺,老頭子。”
“告訴我!我母親是誰?”我倒退了幾步,扶住牆壁,用盡所有力氣,突然轉身,用力掐住她的脖子道,“說——”
她喘著粗氣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母親!”
“你不要提‘母親’這兩個字!”
我扇了她幾個耳光說道。
她站了起來,咬牙切齒說道︰“你爸欠我的!你欠我的!你爺爺欠我的,所有人都欠我的!你必須償還我!!”
第7章 骨灰盒里的秘密
回到廣州,我就摔倒在了家門口前,模模糊糊听見燦都叫我的名字。等到醒來的時候,躺在了醫院里。
燦都就坐在我的眼前。
我趕緊坐了起來。
他還活著,好好的。
我悲喜交加,燦都還活著。
擦去淚水。
我說︰“你能舉起手嗎?”
燦都抬起了手臂。
我說︰“你能走兩步嗎?”
“能。”燦都在病房里走了幾步。
燦都坐在我窗前默默流淚。
我的心都碎了。
我對他說︰“燦都,我想要一只玫瑰。”
“好。我現在就去買。”
“我要綠色的。”
燦都想了想說︰“好。”
我一下子抓住了燦都的手,他回過頭來說︰“怎麼啦,癢子?”
“我可以,可以向你求婚嗎?”
沒有表情的眼淚,燦都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說道︰“要不,我們離開這里吧。”
我答應著,看著他出去的背影,我想問燦都,母親都做了什麼,可我真的難以啟齒,怕海枯石爛變成連誅九族,母親壞,女兒也不會好到哪里,耳濡目染能有多清澈。
燦都很久才回來,說︰“幾家店,都沒有綠色的玫瑰。”
“沒有人賣綠色。”我有些失落。
燦都趴到我身上說︰“為什麼不喜歡紅色?”
“紅色是戰爭,紅色是鮮血。”
我指了指牆上掛的電視。
燦都問道︰“什麼?”
“她們在唱歌,在跳舞。她們穿著血衣在歡樂在歌舞。”
“你不說我還沒看出來,真像,全身都是血,背景也是血。”
“戰爭離我們不遠了。”我說。
燦都笑了一下,說︰“癢子,別胡話,別亂想啦,你看——”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花,綠色的小花,還有兩片葉子,還有土。
“小玫瑰!”我擦去我一直在涌的淚水說道。
燦都說︰“是我們的小玫瑰。上邊是我下邊是你,你長在大地,我長在空中。”
“你是天上的雄鷹。”
“你是地上的精靈。”
我們互相吹捧著,我走下床,看著中燦都,說︰“給,我向你求婚,求婚假。行嗎?”
“我答應你,我永遠等你。”
燦都又說了句︰“我們的玫瑰很容易攔腰砍斷,兩頭重,中間輕。是不是?”
“燦都——”我控制不住,還是問道︰“前天晚上,她對你做了什麼?”
燦都上下擼著臉,說︰“唉,我晚上上廁所,踫到你母親還在外面坐著,我就走了過去,有點口渴,誰知道我喝了之後,聊了一會,就不能動了,頭腦很清晰,像喝多了酒。你母親折騰了我一個小時,——太邪惡啦。”
“有沒有傷到你?”我問。
這句話問的多麼裝聾作啞,後來我想,這句話肯定傷到了燦都。
當時燦都臉色難堪,停了很久,他才說︰“沒,她拿了我手機里的電池。”
他又搖了搖頭說,“——我們離開這里吧。”
“好。我想帶上笑笑。”我說。
燦都沒有答我,也沒有笑容,也沒有默默點頭。
突然,有個干部模樣的男人朝我們走來,看著燦都,低聲說道︰“兒子,兒子快回家!你媽要喝藥。——你們倆怎麼都這麼要強干麼呢。”
燦都雙眉緊蹙滿面愁容,罵了一句︰“該死的!”
看著燦都遠去的背影,我不知道他在罵誰,我也不知道他爸爸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這些疑問,一直是我心里一個謎團,到我最後死的時候都是不知道的。
第二天一大早,護士給我量了體溫,又來了一群醫生查房,他們說我“懷孕了”,讓我多注意休息。
懷孕了?我沒有任何妊娠反應,身體也沒有凸起,怎麼懷孕了。
懷孕了!這是白雲山的種子。
燦都要知道,他會高興成冰糖葫蘆。
我拿出手機,還是關機!
回到家里,我手拿鐵鏟和鐵錘,像拆遷隊似的,敲開了母親的所有抽屜,敲打著牆壁的任何一個地方。
所有的地方都被我敲打了一遍,只有化妝台玻璃後面沒有敲打,由于一遍又一遍耐心旋轉螺絲,釘子的頂端完全露出到油漆外面,很光滑。
這里一定是常開長關,一定有機關!我猜想。
找來螺絲刀,拿下鏡面。
我眼前閃現一道利光,倒吸了幾口氣,坐在了凳子上。
骨灰盒!
像遭到鬼斧雷劈一樣,我扶住發軟的腿,關緊了房門。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只在鬼片里看到過。
後來想想也沒有什麼,之所以怕,是因為先有了怕的概念,後看到的,所以怕。于是,我對自己說︰別怕,寶貝,都是騙人的。
我褲子都尿濕了。
我撥通了天才的電話。
天下真是沒有用不著的人,沒有走不著的橋。生活就是這樣無厘頭。
我一見天才就開始哭。
“幫我打開,那個,”我指著母親的房門說,“里面有個骨灰盒。”
“誰的?”天才也倒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沒寫名字,我看到旁邊有閃光飛過,我看到閃閃發光的東西,會不會真的有鬼魂?”
天才說︰“你幻覺,世界上沒有鬼。你真的要打開?”
“嗯。”
“要不是我喜歡你,要不——才不干這種事情呢。”
“謝謝你。我不是也沒朋友嘛?才想到你的。”
“——那還是燒根香吧。”
“嗯。”
我們朝著佛爺跪了下去,這還是父親當年買的老佛爺。說是保佑我們全家的。
燒完拜完,只听天才說道,“這算不算拜堂。我想改邪歸正,和你結婚。”
“我手里都沒有多少家產。讓笑笑都給弄完了。你還是跟著她吧,有飯吃。”
“我真的喜歡你。”
“少說廢話!”
“我是真的。”
“你再說,信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她,說你在她房間里。”
“你打吧,你打了她也來不到啊。”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當然知道。”
“哪里?”
“南海啊,我讓她去的。”
我皺起眉頭說︰“你讓她去的?”
“是啊。”
“為什麼?”
“過幾天我告訴你。”
“不行。”
“這是秘密,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說給你听。你再問,那我不給你打開了。”
我拿起螺絲刀,說︰“你不開,我自己也能開!我就不信,能嚇死我。”
他搶過工具,說︰“我開,我開還不行嘛。——就會欺負我天才。”
我看出他頭上開始冒汗。
他看了我一下,說︰“開啦,你堅持住啊!”
我抓住他的胳膊,說︰“開吧。”
骨灰盒打開了!
里面有兩張光盤,和一張紙,和一個插滿針頭的布娃娃。
紙上面是出生證明︰癢子,1970年5月9日出生,重量2850克,父親癢康勇,母親扁偉,剖腹生子,兒童醫院。
布娃娃,那是我小時候玩過的布娃娃!
都已經扎的面目全非。全身扎了很多,是那種針灸用的針。
我哭著說道︰“什麼深仇大恨,皇宮里的巫蠱之術都用到了家里。”
還有兩張光盤。
計算機上的圖像,我和天才都呆了,那是天才和母親的年輕時的***。
我沒心欣賞。
換上另一張,我心膽俱裂,那里有笑笑!
是笑笑和母親的交配畫面。
看得出,笑笑是在昏睡狀態。
天哪,燦都一定也是這樣被**,他一定黯然傷神,換位一下,如果我被燦都的父親**,會是什麼感覺,會有怎麼的羞怒,一定萬箭攢心,一定恨死我了!
我在天才的肩膀上捶胸頓足失聲痛哭,哽咽著說道︰“真是不要臉,太不要臉啦!”我痛心的朝我抽了一巴掌。
“癢子——”天才叫道,“癢子,你沒事吧?”
天才遞過來一杯水,說道︰“畢竟她是你親生母親。”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對天垂淚,“天哪——。”
我讓天才送我到天府路。
我拍開當年我爸最好的朋友呂伯伯家門。
等呂伯晨練回來,一頭撲到他懷里,長哭不起。
呂伯嘆了一口氣,給我倒了杯水,慢慢給我講了起來︰
父親是一汽公司的職工,為人很本分也很老實,有套房子,也沒有什麼錢。當年父親和原先的老婆結了婚很多年都沒有孩子,就離了。父親有個徒弟,他徒弟有個女朋友叫扁偉,來廣東打工的湖北女孩,扁偉懷孕後,徒弟就請事假不見了人影。是你父親陪著扁偉做的人流,兩個人從此就好上了,父親比她大30歲,很快結婚,很快有了我。第二年又有了弟弟。
突然有一天,遠在日本的爺爺回來啦,並帶回來了一筆錢,不小的數目,並在家鄉蓋了一棟別墅。爺爺人精明,病得很厲害都不犯胡涂。立遺囑時,給我姐弟倆都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弟弟不是癢家骨肉。還請來了律師,所有的家產都歸在我的名下,其它人沒有一分錢,也包括父親。爺爺做的更絕的是,不允許扁偉踫癢家存款,由父親帶為管理,直到我長到18歲。父親和扁偉吵的很厲害,經常看到父親偷偷流淚。後來,我弟弟脾氣越來越大,什麼事情稍微不滿足就大哭大叫。有一次,扁偉去上班了,父親去了買菜,我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弟弟突然又大哭大叫起來,我當時只是想,反正沒人在家,摔倒活該,哭吧,等大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身亡,最終也沒有搶救過來。他是去摳插座里面的銅片觸電而亡。後來父親也跟著走了,那年我才10歲。
我沒看到爺爺的DNA,所以我仍然不願意相信扁偉是我的母親。
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太蹊蹺太離譜。
她知道我喜歡唱歌,卻不給我報學音樂;後來上了大學,三年級時就讓我出國;出國一年多,又就讓我回國。我被她牽著鼻子,到頭來,我失去了飛翔的翅膀。我只有一個身份證駕駛證,再也沒什麼值錢的證了。
我是孩子,無辜的。無論我是誰播下的種子,選擇生下我,就不應該泯滅那一點良知的人性。對自己的行為都不肯定的人為何一定要活下去呢,而且還活得那麼好呢?
她不是母親!
不就是爺爺揭開了弟弟的身世嗎;不就是沒有把遺產給她嗎;弟弟死了;他自己死的又有什麼辦法。現在的財產都在她那里,用大錢,我都是給她要。我也沒有說什麼呀。為何非要對我的愛人下毒手呢?
燦都走了之後再也沒來找過我,我猜他可能真的生氣啦。
我得去找找他。
我天天來到上下九步行街,是燦都買賣冰糖葫蘆固定的地方。
那麼讓人歡喜、快樂的叫賣聲,沒了。
“好多天都沒看見過他了”
附近幾個檔口的女孩子說。
印象里,燦都以前給我談起過他的小區。
珠江新城。
114查詢台就是好,一下子我就知道了小區的地址。
珠江新城和我家里的小區一樣,都屬于高檔小區,大門森嚴,想這麼進去比登天還難。陌生人不能進入,有身份證也不行,只能打電話讓人來領。
進這種地方,得花點心思。
我退出百米遠,拉住了一個挎著很重菜籃子面善的大爺,找了個听起來很簡單的理由,說︰“大爺,我女兒跟著她爸爸來姑姑家玩,我的手機沒電了,大爺你帶我進去吧,保安肯定不給進,我家住在沙島花園,也是這樣子。”
大爺看著我又拿身份證又拿名片,我趕緊接過他的菜籃子,說︰“謝謝大爺您了。不然,孩子爸爸擔心死啦。”
大爺的菜籃子好重,也不知道都買了什麼。
小區亭子里,有幾個老阿公阿婆,我走了過去。
說燦都長的什麼樣子,別人不知道。說賣冰糖葫蘆的,那他們好像都有听說看到似的。立刻興奮起來。
“那個小伙子經常晚上在小區里賣。”
“還跳著舞賣呢。”
“誰家的孩子,真有福氣。”
“有次,我在那里看,他硬是給了我一串,可我沒帶錢啊,他說不要了。”
他們說著燦都的點點滴滴,種種快樂,都深深的印在老百姓的心中,這樣的創意怎麼會失業怎麼會不體面呢?
按照他們的熱心指點,我來到了燦都的家。
看到了。他的衣服,還在外面晾曬著。
他一定是平安無事。
當公務員就當公務員吧,你父母喜歡,人不能選擇家庭,當然也就不能選擇道路,他們仗著養育之恩,有著特殊的生殺大權。除非他們都死啦,就沒人禍害子女的健康了,當孤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希望時間老人能停下來,天黑肯定會被保安發現的。
不行,我不能等到保安來抓我。
上去。
我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誰啊?”一個女人問道。
應該是他媽媽吧。
“是我,阿姨,癢子。”
“什麼癢子瘸子的,不認識。”他媽媽說。
世間的女人都怎麼啦,沒有孩子想生孩子,做了媽媽又都變成公老虎,連性別的色調都走了樣。
我又按去,是男人說話。
我說︰“叔叔,是我,癢子。”
“是醫院里那個癢子嗎?”還是燦都的爸爸老練,溫和多了。
“是的,叔叔好。”我說。
“癢子,要不你先回去吧,燦都他馬上要考試啦。”
“叔叔,我——”
“癢子,等他考完試,你們在談談,分心也考不了好成績,等幾個月,你直接再給他說話。”
“叔叔,燦都在家嗎?”
“不在。他要復習功課。”叔叔的話變得生硬起來。
我坐在花池旁,等待著燦都的出現,我要告訴他,我們有孩子了。
從後面走上來一個保安,他二話沒說,就向我敬了個禮,手指向大門,說︰“小姐,對不起,請——”
我還是被保安請出了小區。
燦都肯定不在家,要不他會跑出來,最起碼會跑到陽台上。
我在小區的大門前等了下去。
都快11點啦,他家里人怎麼也不出來找他啊,燦都肯定在家。
燦都肯定在家!
我突然難受起來,慢慢在江邊的躺椅上睡著了。
“喂喂,回家啦,回家睡覺啦。”
一個治安員踢了我一腳,顯然把我當成了盲流,我沒心吵架,也沒心找尊嚴。
我打了的士,回家。
第8章 天才拉我去看動畫
家里很靜,沒有林姨打掃衛生的聲音,也沒有笑笑喉結發出的“ 欏 欏逼婀執 か 磺卸季擦訟呂礎N野閹 械拇白佣即蚩 鏊 埽 】 罰 〉階畬螅 宰徘獎詰乃鬧埽 褂刑旎 澹 統逑雌鵠矗 裁粗揮械孛嫣焯煜硎芩 你逶。 獎諫弦燦謝頁荊 ┬肜 氖海 ﹝雜 齙哪潁 旎 逕系謀諢 蓐t耐曷穡 裁此 筒荒塋逶。康縭踴 洹 褂鋅盞鰨 葉家 盟 嗆攘爍齬弧0崞鴆杓浮 ┬戮怠 鷯愀祝 紀懲吵 鶴永鍶尤ャ br />
“ 啷!”
“ 啷!”
“ 啷!”
多麼好听的聲音!
每一種聲音都不一樣,木制的茶幾夾雜些母雞的歡舞美聲,穿衣鏡顫抖著雙臂嗲著喊“哎呦”,金魚缸還夾雜著鼓掌聲。我唱起《掌聲響起來》︰
孤獨站在這舞台
听到掌聲響起來
我的心中有無限感慨
多少青春不在
多少情懷已更改
我還擁有你的愛
好像初次的舞台
听到第一聲喝彩
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經過多少失敗
經過多少等等
告訴自己要忍耐
腳破了,手也破了,腿也血跡斑斑,臉也傷痕累累。都看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我躺在了汪洋中,這是波濤洶涌的大海嗎?大海為什麼會在我家里?
我怎麼啦?
我該死嗎?
到底誰該死?
天才的電話響個不停。
來吧,來吧。
想來就來吧。
“怎麼啦,癢子?”無精打采的他看著我問。
“你怎麼啦,精神也完全跨下來,臉色也這麼難看?”
天才眼楮眨了眨眼,說︰“孩子,去到國外就全死啦。”
听到別人死亡,我很興奮,想知道為什麼,有什麼離奇的故事情節,有沒有什麼可以借鑒的“點”。
他說︰“不慎落水死亡。”
“不會謀殺吧?”我問道。
“不知道。他媽媽說,謀殺罪的話,就什麼都沒有,因為牽扯到國際問題;要是溺水身亡,那個國家還有補償金,豐厚的補償金。”
我沒出聲。
“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孩子全死啦,全死啦。”
“你們要補償金了嗎?”
“孩子媽媽說,反正人都沒了,就算逮住又能如何?”
我沒出聲,因為我也沒有橫溢拔萃的高談闊論,實在拿不出什麼錦囊妙計。
“——還有人追殺你嗎?”
“誰敢,我炸他全家。我的孩子全沒了。”
“其實你把孩子當成了信仰。”我勸慰著他。
他搖搖頭︰“我听不懂。我的痛苦,你根本不理解。”
“我說的是心里話。孩子是一種生命的延續,是隨機的。信仰是永恆的。人是靠信仰走向價值的巔峰,任何困難都不會被擊潰。天才不應該被擊垮!‘天才’就是你的信任,兩個孩子,你就崩潰了,你不是天才!”
“你幸災樂禍,全都幸災樂禍,大家一起幸災樂禍。”
看他哭泣,我說︰“別難過了。我本來也不高興,听了你的事,我更難過了。我沒幸災樂禍,你看地上,我比你更難過。”
“讓他們都去死。”
我不想听他牢騷,說︰“你找我還有什麼事情?”
他說︰“你帶我去看熱鬧,我發明的。”
“你想去就去,干麼讓我帶你去?”
“與你有關系。”
“沒錢給姓扁的要去。”我沒好氣說道。
“太遠啦,你得車我去。”
“好笑。”
“這世上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真正好笑的你肯定沒見過。我早就說過,請你去看動畫,像魔術一樣,讓不喜歡的人都消失。我帶你一起去。”
“坐我的車花我的錢請我去。”
“很遠的。百年不遇的動畫,就那個地方有,看了絕對不虛此行。我是天才,絕世無雙唯我獨尊。特別是對你們寫作的,寫東西的人要經常看看風景,不能光霧里看花瞎琢磨,要來源于生活。大收獲,帶我去還不應該啊……”
後面的這句話打動了我,去就去吧,反正心情糟糕透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怎麼開車啊?”我說。
“那就過兩天,最多兩天。”天才說道。
天才像催命鬼似的,天天打電話。
他像是要去哪里勘探似的,很大的一個旅行包。
我把車開出來說道“上車吧。去哪里?”。
“你按照我的指令,開車就行。”天才神秘地說道。
不再問,我也喜歡這種沒有答案的旅途,不妨去享受一番。
“系好安全帶,我開始 車啦。”
“還真 車?”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什麼時候給你說過大話。現在路好,沒有問題。”
油門被我踩的“嘟——嘟——嘟——”轉著圈地沖了出去。
所有的車都被我閃在了後面,個個都是有頭沒屁股,一下子被我甩出去好遠好遠。我高聲唱起《最炫民族風》︰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
什麼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彎彎的河水從天上來
流向那萬紫千紅一片海
嘩啦啦的歌謠是我們的期待
一路邊走邊唱才是最自在
我們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我們在朝著南海羅浮山的方向前進。
我把車開到路邊,問道︰“天才,你爺爺,你讓我拉你去找姓扁的?”
“不是。我對天發誓。”
“你到底要去哪里?說——”
“就去羅浮山。”
“干嘛?”
“看動畫世界。”
“還動物世界呢!”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去找她。”
把車開到南海廣場,天才又給我要了錢,買了一些礦泉水和吃的用的,說道︰“住上一兩天。你看看我的智慧如何?”
他把他的工作包拿出來,各式各樣的工具擺滿了一地,還架起一部戲相機,我說︰“要給天看相嗎?”
天才說︰“是,我給天看相。我們的幸福日子就來到了。”
“我們?”
“我們。”
“扯淡,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說︰“那就當夢。”
“你更不是我要的夢。”
“話不能說的那麼絕,當你看到我有多麼神通廣大的時候,你就會改變看法的。”
“做夢吧,你。”
“不做夢,就這一兩天。——你要答應我,陪我一兩天,再回你家的別墅。”
我看了看他像模象樣的工具箱,說道︰“記得有個問題還沒問清楚,你說是你讓他們來南海的?”
“是啊。你母親不是經常失眠多夢嗎,我給她出的偏方,就來了唄。”
天才一直都是躺在地上睡覺,看上去很老實。
“別出聲。”他看我唱歌,擺弄著他的工具設備緊張兮兮說。
我對天才說︰“你連飯都吃不起了,哪里來的這些小設備,看上去也是很精致的。”
天才說︰“這都是以前的,在研究所干的時候留下來的。”
“偷的吧。”
“不偷,哪里來的錢買。這幾個是我買的,都是從日本進口的,自己買的。”
吃過中午飯,天才從地上彈了起來,說︰“來啦,它來啦。真來啦。”
我笑了起來,說︰“火山嗎?”
天才皺起眉頭,說︰“不對啊,羅浮山在那個方向啊。我感覺怎麼是我們這里在動啊。”
我也感覺腳下的地轉像是蠕動,還有聲音。
遠處的房子也開始左右晃動。
我的車也迅速上下癲起來。
我喊道︰“這是怎麼啦?”
天才說︰“天啊,不是火山,是地震,地震,我對你說的沒錯吧。看——”
我馬上調整我的恐懼,對自己說︰“鎮靜!”
後面的樓房像水中的積木,擺動起來。
“癢子,你別害怕,這里最安全。”
“笑笑他們還在別墅里。”
“這下他們全都沒命了,一會還有火山。”
混蛋!
我踢了天才一腳。
“有人得罪我,她拿捏了我一輩子!”他跪了下去,“讓地震來得更猛烈些吧!砸死她!砸死她!”
大地在搖晃,我的車像跳抽筋舞,大樹羞羞答答在那里婀娜多姿,房屋的擺幅越來越大,牆上面的磚塊,大塊大塊的牆體掉落。整個大地灰石亂飛,緊接著就是“轟隆!轟隆!轟隆!”巨響不斷,
正不知所措。
忽然有人喊快看天上,只見從羅浮山頂上騰起的一團東西,類似于烏雲,升上天空。
“我說的沒錯吧,火山來啦。”
天才像瘋了一樣大喊著︰“火山來啦,地震來啦。”
不好!
我抬頭望著天空。
烏雲布滿了整個天空,慢慢向我們飄過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災難真的來啦,我要死了嘛,我還沒寫完我的小說,天才讓我來送死了。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還沒寫夠我的小說呢。
很多人轉身向反方向跑,以避開那個東西。
我看著天空喊道︰“大家不要亂跑啊!漂浮的東西沒事的。”
四周什麼都看不到,黑暗中,一個女人緊緊抓住了我的手,一直在哭泣。
“別哭!”我大聲喊道,“捂住嘴巴——”
我沒說完,黑雲齊刷刷扣在我們的身上,隱隱作疼,像海灘上的沙子打在臉上。
很多人因過度恐懼在哭泣在咳嗽,我還好,懂一點常識,雙手捂住了眼楮鼻子耳朵和嘴。
幾分鐘後,起風了,又下起了小雨,灰塵漸漸散去。
上帝不讓我們這麼憋死去。一雙雙眼楮下面黑黑的兩道淚痕,大家相互看著,拉住我的那個女人一直在牽著我的衣服。
我知道我的周圍有很多人。
大地暫時安靜下來,只是還會看到房屋還在時不時的倒塌,我必須去救笑笑,我也要對他說,我誤解了他。
車還好,發動油門。
“癢子,你不能去,還有火山爆發。”是天才在向我跑來喊道。
“我必須得救笑笑。”
我開了有五百米,就沒有路了。
一眼望去,全是廢墟。
紅旗!
羅浮小學的紅旗還在飄揚。
路上全是沙啞著的哭喊聲叫喊聲。
小學也已經平地,那根紅旗依然飄揚。
別墅群,也都已經塌陷。
我拿出我的鎖匙,上面有個小指南針。
爺爺說過,距離不到200米,家在紅旗的後面,並且和紅旗垂直的地方。
“我必須救出笑笑和林姨。”
確定好方位。
大喊著保姆和笑笑的名字。
我開始搬那些平時搬都搬不動的石頭,沒有人應我,也沒有林姨的聲音,我感到事情很不妙。
“林姨——,我是癢子啊,你听見了嗎?”
“林姨——”
我開始抽噎,趴在每一塊石頭上听,一個奇怪的“ 欏焙斫嶸 腋芯蹌遣皇腔鎂 鞘切πΦ摹 br />
“笑笑——”
“林姨——”
我必須冷靜,看看有什麼標志,
“笑笑——”
“笑笑——”
奇怪的喉結聲,我必須確定他的位置,不斷的喊去。
我脫下衣服,包上血跡斑斑的雙手,繼續扒。
一個小時後,我看到了一個床頭,特制的彈簧床,是笑笑的!
我搬開大大小小的石頭和鋼筋。
看見了林姨。
林姨腦袋已經開花,腦漿全出來了,她用肩膀抱住笑笑,兩只腿癱在地上,死死抱住笑笑。
“林姨——”
我喊著林姨的名字,她的身體還有溫度,笑笑睜著眼,見他眼珠動了一下,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剛站起身,後面一扇牆轟隆一聲倒下,我連忙朝笑笑的頭撲去。我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我不想找,我也不想問,讓她去死。
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還有火山,不然全都燒死。
我背起笑笑,一步一步向空曠的地方蹣跚走去。
第二天,我在臨時搭建的病房里,看見了母親,她躺在地上,沒死。她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他,她招呼我過去。
“你……怎麼來啦?”她問道。
“你怎麼還活著?”我問道。
“林姨呢?”
“死啦!”
“笑笑……怎麼樣?”
“還活著。”
我問去︰“你去了哪里?”
“我……在……麻將館。”
“你怎麼就沒被砸死?”
她說︰“我……後……悔……”
“什麼叫你後悔!你怎麼就沒被砸死?”我拿起棍子舉在了空中又摔在地上,“天哪,老天爺啊,你不公平啊!該被砸死的不去砸。”
“你……叫我……一聲……媽吧”
“你知道母親有多偉大嗎?”我舉起手,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指尖,扭曲著臉說道,“就只是一個卵子,一個卵子而已!”
“……叫……一聲……媽”
我跪在地上,雙手撕開她的褲子,說︰“你是不是快死啦?——休想!”
她小腹肚上劃過的刀口。
啊——,我憤怒的臉立刻停滯下來。
我就應該相信爺爺的DNA,就應該相信爺爺的DNA!
為什麼非要親眼看呢?這是為什麼?
天呢!
我起身向外走去。
“笑……笑……腦袋……”她抬起了頭,朝我說道︰“是我……害的……”
我停下了腳步。
“腦袋……有針……”
我走了回來,蹲了下來,問︰“什麼針?”
“針……”
“哪里?”
“頭上……”
“你再說一邊,什麼針?哪里有針?”
“對不起……笑笑……,我……他……頭頂……插……了……針……”
我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舉起來,對著我懵透的腦袋拍了下去!
天啊,你睜睜眼吧。
我不能迷惑!我不能著急!我必須沉著!
必須把笑笑送到醫院!
這里車根本進不來,可我必須救笑笑。
我不能等!
我把指南針掛在脖子上,像一名戰士,背起笑笑,一天一夜,遇到溝溝坎坎,也有人幫我,終于來到路口,我見車就搖手。我由衷的感激他們,幫助過我的人們,此時的我早已忘記我的身孕,我只是在和時間賽跑。
好在笑笑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
回到廣州,直入醫院。看見醫生,我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抓住醫生的衣服,說︰“快救救笑笑,頭里有根針,快救救他吧!”
我喊完就倒了下去。
護士給我打了保胎針。我慢慢恢復起來,並把林叔從家鄉接了過來。
我報警!馬上報警!
我一分鐘也不能留給她!
無論她死沒死我都要這麼做。
我要讓她以犯罪的靈魂進入天堂。
我拿出了爺爺的遺囑,我拿出了父親給我的存折。雖然已經掛失,仍能算著證據。我拿出骨灰盒里的布娃娃。
她應該受到應有的制裁!
第9章 消失的冰糖葫蘆
該走的走了,該判刑的也判刑,該就醫的就醫,我該寫作的也該好好寫作了。
生活又似乎恢復了平靜。
我的天台工作室里,也不知道河對面的朋友怎麼樣了。
我架起了錄像機。
那個死了老伴的老頭,嚇了我一跳。一開機,就見他盯著我的鏡頭,可能盼孫子吧,老伴死了之後,人家孩子都不送了,我自言自語對老頭道︰“老頭,你醒醒吧,你以為真的是給你們解悶啊,醒醒吧,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更悶,孫子偏不給你看了呢。醒醒吧。” 柴米油鹽醬醋茶,勞累了一生,最後,看來一個人很難浪漫,可兩個人又成了孫子的保姆。一個孤獨老人,兒女們是不會把孩子送過來的。如果可以,孫子不看也吧,一個站起來沖茶,一個坐在旁邊听清脆的倒水聲,生活不是壯麗山河的旅游,也不是山珍海味的稀罕。就是一個倒水聲︰一個倒,一個听,那叫幸福。
那對小夫妻,爸爸還是給女兒洗澡,妻子在外面看電視,爸爸這次不脫衣服了,只是把手放在女兒陰部,動沒動就看不清楚了,還不時的抬頭朝門口看看。女兒吃著個大隻果,真嬌氣,我都妒忌了。
沒有看見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在他房間里是另外一個男人,明顯的不是一個人,這個是短頭發的,我拉近,模樣也不一樣,不是一個人。好像有人敲門,進來一個女的,氣洶洶的樣子,好像見過,說了幾句就沮喪著走了。
我先把鏡頭拉遠,對準了那個禿頂女人那里,別嚇著我了,再慢慢拉近,再拉近,關著窗簾呢,突然,窗簾一下子拉開,她好像知道有人看她似的,怎麼這麼巧呢?她應該看不到我,我在家里屋頂的小房子里。只見她對著我這個方向,解開衣扣,猛的一拉,全露了出來,我想壞了,明天眼楮絕對會紅。我慢慢看去,拉近,肥圓的**令多少女孩羨慕,上面滑滑的,天哪,沒有**!看不到疤痕。她捏起自己的**,向前頂去,像是在拉鋸一樣。她在給誰吃啊?給我嗎?露恥狂。女子穿上衣服,打開計算機,登錄QQ,視頻中的男人很俊美,看上去很娘,過一會,他們就開始脫衣服,女人只保留了**,男人有著很驕傲的機關槍,現在的男人雖然越來越娘,可武器一點都不娘,是不是英雄模樣的男兒要淘汰了,可能是人類進化的方向吧。我隨著他們過足了癮,很久沒有這樣了,都忘記什麼滋味了,謝謝。
我得去睡覺了。
經過半個多月的準備,醫生準備為笑笑做手術,我在上面簽了字。
要從後腦勺里拔出五根針。
五根!
一個星期後,手術開始了。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笑笑的弟妹都來了。
看見我隆起的小腹,他們露出鄙夷的眼神,我也在看著他們丑惡的靈魂。
自從笑笑生病,他們就沒拿過一分錢。今天手術,也沒人拿醫療費手術費,有了謀殺罪名,連水果都沒有了。
突然明白為什麼上海人把所有的外地人叫鄉巴佬,廣東人把所有的外地人叫著北方人,香港人把所有的大陸人叫表叔。其實在交往時也沒什麼特指歧視,而是對某個區域文化的評價而已,無論你承不承認,都是很有代表性的。
良心沒有泯滅,我當然喜歡,良心泯滅了,我也束手無策。
我撫摸著未出世的寶寶,這孩子來的有點欲說還休。
隨便你們吧,想去告誰就去告誰,我全不在乎。
我覺得很奇怪,我去離婚再去結婚生子,所有的人都不願意,都會指責。現在,我這樣挺起肚子,不但沒有人來制止,而且我還听到很多同情。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植物人怎麼會生孩子。
這一巴掌,應該打在了結婚證的臉上。
掩耳盜鈴
更可笑的是,政府的出生證上,父親那一欄,還要寫上笑笑的名字。這頂綠帽子,一人頂,眾人捧,皆大歡喜。
人們自欺欺人,政府自欺欺人。
第三次世界大戰也不遠了。
我對林叔說道︰“你先在這里看著,我有些喘不上氣來,有事打我手機。我得去樓下發泄一下。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念念叨叨,祈求上天看在笑笑無緣無故遭罪的份上,就多一些仁慈吧。忽然覺的我們多麼可憐,當心里無助的時候,竟然心中是空白的,這樣的民族是經不起意志考驗的,可有了信仰又能怎樣,考驗住了又怎樣,回到原始社會重新來過嗎。
醫院的救護車,一邊叫著一邊開了進來,我趕緊讓路。
醫生護士急匆匆抬下病人。
“快推進搶救室,準備清洗!”
“讓開!讓開!讓開!”
燦都的爸爸!
站在高台上的我,看得很清楚,悲痛欲絕的家屬,不是別人,正是燦都的爸爸,怎麼會是他呢,那泣不成聲的女人,應該是燦都的母親。
燦都出事啦!
我沖到前面,是燦都,臉色發青,口吐白沫。
頭型是他的頭型,衣服是白雲山上的衣服。
我大叫喊道︰“燦都——,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是這樣?”
林叔趕來勸慰我,說道︰“會搶救過來的,會搶救過來的。”
林叔緊緊用胳膊扶住我︰“你肚子還有孩子,不能太激動。”
對!我們還有孩子!
我一下子推開林叔,沖到搶救室門口,喊道︰“燦都——,我們有孩子啦,燦都——,我們有孩子啦——你要醒過來啊!燦都——”
萬念俱灰,我朝燦都父親走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父親捂住臉哭泣。
從燦都媽媽哭訴中,我知道燦都喝了毒藥!那是他媽嚇唬他的,整整一瓶他給喝了下去。
我對著門縫,唱道︰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十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搶救室的門打開啦。
醫生搖搖頭,搖搖頭,再搖搖頭。
燦都媽媽沖了進去。
終于沒能搶救過來。
去啦——。
燦都就這樣去啦。
我的燦都就這樣去啦。
燦都的父親扶住牆壁,頭朝牆上撞去,大聲喊道︰“天哪,我作孽呀。”
林叔扶住我,走了進去,燦都的母親跪在他**裸的兒子旁邊,全身都濕漉漉的。他母親不斷喊著︰“兒子——,媽錯啦。兒子——,媽錯啦。”
我抱住燦都的頭,哭泣說道︰“燦都——,你怎麼說走就走,一點招呼都不打呢,燦都——,我們有孩子啦,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怎麼就走這麼快,也不打聲招呼。燦都,你不是說帶我離開這里嗎?你怎麼說走就走,天啊——”
林叔也已經哭成了淚人,扶住我說︰“癢子,癢子,保重啊。笑笑還在上面呢,我們走吧。”
我站了起來,說︰“老天爺,為什麼總和我過不去?為什麼?”
說好的一起走,又剩下我一個。
到底誰該死啊!
他永遠地走了。
帶走了冰糖葫蘆,帶走了我的冰糖葫蘆……
笑笑已經從手術室出來,在重癥看護室里躺著呢。
我感到很累,檢查完胎兒之後我讓林叔陪我回到了家。
真的累了。
這麼折騰,胎兒竟然沒受到影響。
林叔說︰“癢子,你可要想開啊,孩子,比你們都堅強。”
是啊,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很懂事,也不給我添麻煩,除了輕微的妊娠反應,大災大難它都順利頂下來,非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做我的孩子,我決定把它生下來。
笑笑的生命力也很頑強,精神比手術前好多了。
有人敲門。林叔趕緊走過去,又走回來,說︰“癢子,是燦都他媽媽。”
我嘆了一口氣,說︰“請她進來吧。”
燦都媽媽中年喪子,不是我所能理解到的。
“你請坐吧。”
她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放在一邊,還沒說話就用手擋住了臉,擦了擦,說道︰“癢子,對不起。”
沒有想到她會這麼開場,我趕緊說道︰“您怎麼還給我道歉?你不欠我什麼?真的。你這麼不容易把他養大,他還是想走,可能累了,也可能去追夢了,就讓他安心地走吧。”
那母親控制不住,捂住嘴巴轉過臉去,過了一會,她才說道︰“我們都不知道你有了燦都的骨肉。這些奶粉,你多喝點,沒了,我再給你買。”
“您真的不用那麼客氣。”
她突然擠出一點笑容,說︰“癢子,要不到我家去吧,我伺候你。”
見她那神態,我的心都擊碎了,苦笑了下,說︰“您看,我這里還有一個大人物呢,離不開。”
那母親走到笑笑跟前,笑笑突然笑了笑,林叔馬上喊道︰“癢子,癢子,快來看,笑笑會笑啦,會笑啦。剛才看見那燦——就笑啦。”林叔把燦都的名字咽了下去。
那母親捂住臉跑去了洗手間。
我說︰“林叔,等他頭頂的傷口好了後,你帶他在地上爬一爬吧,你也順便減減肥。”
“行。俺身體好著呢。減肥,都是你們城里人做的,俺不會。”林叔憨厚的答應著。
那母親紅腫著眼楮走出來,說是要回去啦。
我遞給她一杯水,說︰“喝完再走吧。外面太陽大,別中暑。”
看得見她眼角上的淚水一直流個不停,也看得見她的嘴唇一直顫抖,她喝下水就沒再抬頭。送到門口,我也哭了,說︰“下次來,您給我帶些相片,行嗎?”
她點了點頭。
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我給他取名叫癢燦擇,小名喚擇兒。
每當燦都媽媽抱住孩子的時候,總是淚掛腮面,她忘不了他的兒子。我和她保持著客氣的距離,這樣比較好,人都有順桿爬的習慣,特別是這種特殊關系,時間一長,就會得寸進尺,更改也就意味著翻臉。
我要用我的方式教育著我的擇兒。
孩子滿月大,我把他放地上趴著,東西南北各放上一個奶瓶,四個小時之後也能移動到某一個上面。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有意識的移動?擇兒說︰咯咯咯。
咯咯咯是什麼意思?我問燦都媽媽,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兩只手張開,像老母雞似的,見我在旁邊,她就會退後兩步,著急的看著。
兩個月大,擇兒哭鬧著能爬向一個奶袋,十厘米的距離,準確到位要一個小時,左顧右盼耽誤了很多時間,他吃的奶都是這樣得到的,很少吃到送到嘴邊的食物,而且吸得一乾二淨,像餓死鬼死的。只有這個時候,我才允許燦都媽媽抱他一會。
八個月時他站起來,學做飯,我做了一個可以升降的高凳子,類似飯店的嬰兒凳,可以站在上面不會倒下,鍋碗瓢勺,他都想去摸,很快認識,又買來廚具玩具,他玩的是津津有味。
一歲,開始講話,燦都的爺爺買了好多三字經,別了,別暈壞了我的擇兒。我把2000個常用漢字編成兒歌,天天讓燦都媽媽讀給他听。
一歲半,開始練習寫字。
兩歲,開始跟著我逛街,花錢,買菜買米。
有次他第一次自己去市場買菜,他買的菜、鋪面和昨天帶他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是最外面的檔口,這樣檔主容易發現小人。他接了菜就走,檔口的阿姨一直追到市場外面,找錢給他,看得出,那阿姨左顧右盼,說了些什麼。看著小家伙提著一包青菜,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很是讓人喜愛。我趕緊跑到前面的路口處,摘下帽子,脫掉外衣,等待著他的勝利歸來。
我贊美了他一番,給了他最強烈的擁抱,還有一塊糖。
兩歲半,帶他去銀行,管理錢物。熟悉櫃員機。
我的擇兒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被我教出來的。他必須學會獨立,必須學會理智,必須學會理財,目的就是一個,真正的自立。這樣,我就可以走啦。
好人往往不長命,壞人往往不短命。
有次看電視,看到記者在監獄訪問,對象竟然還是母親。
她活著。
活得很好。
老天爺,他有時就是不公平啊。
生命力真是旺盛,旺盛過幾十個上百個年輕人,早已沒有了躺在地上的死氣。她還活著!而且死灰復燃!
談到父親時,她慷慨激昂,毫無羞愧之心,記者問她︰
“你老公比你大多少,你不喜歡嗎?”
“大30歲,那麼老,誰喜歡,他也好意思和我結婚。我嫁給他好委屈。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
“癢子呢?是你和你老公生的嗎?”
“是。”
“你不喜歡她嗎?”
“是一種恥辱。”
“為什麼?”
她笑了一下說︰“我那麼年輕漂亮,和又老又臭又沒文化的生的。”
“那你為什麼嫁給他?那麼年輕。”
她低下頭說︰“原先學校呆不下去了。沒有工作。”
“為什麼呆不下去?”
“我有了孩子,是老頭子的徒弟的。”
“孩子還在嗎?”
“流了。老頭子不要,他要他自己的。”
“後來還有孩子嗎?”
她停了停說︰“有,是個男孩。死啦。”
“是你老公的嗎?”
“不是。”
“那是誰的?”
她沉默了一下,羞澀說道︰“這不好說。”
“你愛他嗎?”
“愛。”
“他還活著嗎?”
“活著。”
“現在有來往嗎?”
“有。”她惡狠狠說道,“他喜歡那個狐狸精。”
“狐狸精是誰?”
“癢子。”
“你很恨癢子?”記者問道。
“嗯。”
“為什麼?”
“她搶走了我的一切,耽誤了我一生的幸福。”
“她搶走了你什麼?為什麼這樣說?”記者笑了笑問道。
“搶走了所有人對我的信任,搶走了我一切。”
“所以你報復她。”
“我得不到的,她也永遠不能得到。她有的東西,我也應該有。”
“包括男人嗎?”
“包括。”
“你弟弟蓋的房子,你有沒有出錢?”
“沒有。”
“你弟弟在家下崗,哪里來的錢?”
“不知道。”
“對你做的事情後悔嗎?”
“後悔,不該回老家啊。”
……
第10章 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我不能選擇我是怎麼來的,但我必須選擇我是怎麼去的。
我這篇文章寫到這里,我想收尾了。
現在離截稿日期沒有多少天了,我必須按規定把字型字號頁面設置做好,早些提交。這幾天連續趕稿,整個背部麻木酸痛,到最後,坐上幾分鐘就會疼痛,時間間隔越來短,手指有些僵硬,敲鍵盤敲的,現在終于要結束,可以放松一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站起來,靠在書牆上,突然一陣心酸,熱淚盈眶,感謝我的心,感謝我的手指,感謝我的計算機。
這篇小說和我書牆上的前8部作品加一起,就是9字,也達成了我對數據的完美向往。我喜歡“9”這個數字。
我要計劃我的承諾,我要履行我的計劃。
這一生即將這樣永遠地翻過去了,很欣慰。
值得道歉的是,這個題目我一直感覺不大滿意,可也不想改了,動起來很麻煩,就事論事,也一定會扯到姨娘姑舅!樹下閑聊晃果,蚍蜉自然糾纏不清,以尿為界,反目成仇。不再觸動一個符號,有點瑕疵會比較美麗。小樓昨夜又東風,最後一部講述我自己的故事,知足。拿來一瓶烈酒,回憶一下,情節很簡單,人物也不多,就此撒手人間,也好。
不想趟在病床上,讓人們看到我的病容,看到我難受的窒息,我會感到我的尊嚴受到侮辱,躺者痛站者快。我穿越母體的時候,沒人看,我的死去,自然死亡太展覽,我想讓我的死亡變得更加有意義,最起碼對真正酷愛寫小說的人有所幫助,喝毒藥死亡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有體驗。
我已經準備好了。沒有什麼人讓我割舍不下。笑笑學會了爬,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擇兒是個怪才,他現在都可以倒背新華字典,我放心。
最後,最後的時光,我要完全留給我自己。
我開車來到鄉下,在一個銷售農藥的地方蹲了下來。我給一大叔一些錢,讓把剛買的農藥給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給,還以為我是神經病,快快地離去。又過來個大嫂,我故伎重演,也不給,她倒是沒跑,而是盤問我干什麼用,很好奇。農民的法律意識增強,給再多的錢,他們就是不給。想想,臨走,還要去求人,心里還是不開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開車到處逛,終于在一個偏僻些的城鎮集市上買了一包毒鼠強。並順路驅車來到夜總會唱歌的地方一一拜別,原先李老板辦公的地方,已經換成了李太太,她看見我就氣得鼻孔冒煙。
我坐了下來,說︰“李太太,我想去看看你家先生。”
她指著我的鼻子說︰“你來干什麼,別讓我說出好听的,快走快走。”
我充滿著誠意,認認真真的向她九十度鞠躬,說道︰“李太太,我錯了。——求你帶我去?”
“算啦。我也不說你啦,也不是你的錯,你這是何苦來,人都死了。”
一路上,我也沒出聲,她也不出聲。
看著一個個豎起的墓碑,我想我不會到這里來啦,我不想增加兒子的負擔,再說我也不喜歡,萬一旁邊的鄰居不仁義,朝我房頂吐痰,我也會不高興。
放上我給李老板買的鮮花,點上香,酒倒下去,剩下一口灌進了我的肚子。
磕了三個頭,我說︰“李老板,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你這樣。對不起。我必須得告訴你實情,不然你死不瞑目,我也走的不踏實。”
我又磕了三個頭,說道︰“母親拉你去旅游,她不是沖著你去的,她是沖著我來的,那天你到我家里,看到你對我那麼同情,她心里不舒服,她不希望有任何男人對我好,只要對我有好感的男人她一個都不放過,家破人亡,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是她最大的心願,才有了旅游的悲劇。我家的笑笑,植物人,我愛著的燦都,她也沒有放過,人也已經自殺身亡。現在我也要走啦,我們可能在天堂還會見面,我來向你贖罪,也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和關心,也向你說聲︰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到我家里來,希望你能听見。我錯了。”
回來的路上,李太太問道︰“你準備要去哪里?”
“回家。呵,冰糖葫蘆的世界。”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听懂。
李太太一個緊急剎車嚇了我一跳,她說︰“改天你還是來唱歌吧,老李知道會高興的。他在的時候,也經常提起你,也有一些老粉絲還等著你呢。”
我說︰“謝謝你,你原諒我了就好。謝謝你。”
“你還有兒子,不能想不開。”
走到一個路口,我說︰“謝謝你。你就把我放在這里吧,我去拿車。”
冰糖葫蘆的世界,我就要來了。燦都的人生已經畫上了句號,那是他的音樂,戛然而止,也像他的舞姿。他喜歡這種感覺,選擇是沒有錯的。也許只有這樣做他才心安理得。而在我生命里的笑笑,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但是他不願意走,拖累死幾個人他都不願意合眼,他也有他的選擇,我用多種方法刺激著他,可能有些不雅,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只要能動起來,會在地上爬,願意在地上爬,就是好的開端。不過,人們向來喜歡用手電筒的方式訪問這個無後為大的神秘區域,我也不敢大談特說,偏方沒人教,也沒有看到科學依據,我就是覺得這是生命延續的最低級的欲望,需求滿足。
孩子已經三歲了,已訓練教會他生活能力,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給笑笑做最後一次理療,最後一次爬在笑笑的身上,磨蹭著他的全身,他突然打了個哈欠,手指觸到了我的手,呵,他的手指開始會抓了。我抬頭說道︰“很享受,是吧。再打一個,很享受的。”
他不打。堅決不打。
我穿好衣服,對正在打掃衛生的林叔說︰“林叔,你過來坐。”
拿出10萬錢遞給林叔,“使不得,癢子,你已經給了我們10萬啦,你林姨泉下有知,一定會保佑你們好起來的。”
“你听我說,這個錢是你的,以後我就不給你工錢了。你先拿好,我還有話給你說。笑笑,他即便是恢復過來,也是半個殘疾,等到完全好了,也差不多該入土了。孩子已經懂事,他有的是力量和智慧,你盡量去听他的安排。家里的錢還有三十萬,我信得過你,全部都在這個存折里,你拿好,秘密是擇兒的生日070509,笑笑是個無底洞,你們斟酌著花吧。”
林叔站了起來,激動說道︰“癢子,你把我和他林姨當成了自家人,我知足,我這輩子都知足啦。我的孩子沒了,至少笑笑還活著,我和你林姨把笑笑當成了自己孩子,心里有個寄托。癢子,天大的難處都會挺過去的,你去忙工作,家里的事就交給我,癢子,你把錢放好,我不能拿,你別想東想西的。”
“那好,我把它先放在抽屜里。”我說。
林叔起身指著笑笑說道︰“——擇兒要推著笑笑去沙灘玩,我收拾一下就去啦。”
我點點頭。
我剛收拾好桌子,手機響了起來。臨走這一天,我是不會關機的,我喜歡永遠打開,手機不是為賭氣而生,是為我個人服務的,它會陪我到最後一刻。
“癢子!”林叔急促的聲音,“擇兒,他,他把輪椅推下河里啦。”
“啊?”
“他在在沙灘上玩,我去上了個廁所,他把笑笑扔到沙灘上,把車子給推到河里去了。”
“笑笑呢?”
“沒事。你趕緊說擇兒幾句吧,我說他還很有理。”
“我明白啦。林叔,也許擇兒做得對。”
“啊?癢子,那怎麼辦呢?”
“听擇兒的吧。他沒錯!”我對林叔說,“你把電話給擇兒。”
“媽——”
“兒子,怎麼啦?”
“媽,笑笑爸爸他會爬,他就應該爬,老叫林叔推著,不好!”
“兒子,你做的對。”
“媽,我想讓他自己爬回去。”
“好!媽媽永遠支持你。先讓他爬一百米吧,太遠,再累病了。你說呢。”
“嗯。”
是啊,雖然不能走,但會爬啊,干嘛非要坐在凳子上充半截人,靠近人的高度就有尊嚴了嗎?突然間覺得擇兒是個狼孩,是個有勇有謀的智慧家。他比我理性。同情應該是短暫的,永遠的同情只會讓寄生蟲越長越大,抹殺了生存的本性,連寄生蟲都變成殘疾,那好人自然也會被拉下水。
晚飯,我炒了幾個菜,擺了一瓶白酒,好話說盡理由說足,林叔酩酊大醉,擇兒也喝的不少。
我得走啦。
真的不能再停留啦。
我走進天台上的小房間,這是我的小工作室,錄像機里的鏡頭給我無數的生活素材,今天,我不想看任何人,也不想看河對面的人家,因為,我要把最後的錄像留給自己。
我把給兒子的遺囑拿出來,壓在桌子上。
遺囑是這樣寫的︰
擇兒,我的兒子,我的小朋友,媽媽要走了,不是一定要丟下你,這與你沒關系,這是媽媽生命中的一個終結符,我不踐踏。這個計劃在還沒有你的時候就已制定,而且也都沒有什麼遺憾,剩下的工作,就是嘗試那奇特的感覺,我很向往。
擇兒千萬別哭,媽媽不喜歡在我生命結束時被人折騰,所以我得等你們都睡了再下手。為此,今天,我還得特意灌你兩口白酒,深表歉意。臨走,還擔心這個那個,還是感覺有點不幸福。
坐在輪椅上的笑笑,他是你法律界定上的符號爸爸,如果他讓你不耐煩,你就當他是個動物玩具,這樣你會輕松些。
別人都說他是人,可媽媽從來不這樣認為。這是很讓人不高興的地方,都說他是人,可媽媽卻過著植物人的生活。還是有些不情願。所以,如果你要問媽媽還有什麼遺憾,就是我想趁著年輕,過人的生活。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一會就去過另外一種生活啦。
你的生親叫燦都,你是2006年8月9日,我和你爸爸在白雲山上種下的生命。他人已不在世上,他的家在珠江新城,奶奶爺爺還都在,就是經常過來看你的那對阿公阿婆。另外,你爸爸走的急,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他非常的愛媽媽,不,也不全是,他最愛他的冰糖葫蘆,他是熱愛生活和自由主義的完美者,這點,媽媽沒他做的好,我喜歡寫小說寫散文,這是我的信仰寄托。所以你是排在第二位的。我們沒有全心全意愛你,選擇這個時候離開,可你爸爸等得太久了。況且我也完成了我的心願,寫完了最後這一部,沒想到,你成為了媽媽小說里的最後一個小主人公,謝謝你。請你把我的骨灰和你的爸爸合葬在一起。
擇兒,你來自于幸福。你繼承了爸爸媽媽的優點,我不為你擔心。
孩子,我要走了。家里的財務和房產都歸林叔所有,他會照顧你的生活,要感恩,你永遠都不要去搶媽媽給他的東西。
另外還要拜托你︰下面的文字後面可能會寫的不清楚,請幫我整理一下,不清楚的,參考一下錄像。還要幫我把這篇小說寄到征稿處,這些我都做不了啦,地址就在抽屜筆記本里。謝謝了,兒子。——那媽媽走了。
請不要救我!不要讓林叔救我。我想死的有尊嚴。請保留我軀體的完好性!也不要給我換衣服!那是白雲山的夢,通往天堂的標簽。
擇兒,我的兒子。
——媽媽還是想最後叫一次你的名字,媽媽還是流淚了。
你的媽媽+你的大朋友︰癢子
2010年8月15日
時間來到了晚上12點鐘,我開始刷牙,洗臉,化妝。
開機!我把錄像機打開,調好。
穿上與燦都一起在白雲山時的衣服,
我叫癢子,今年29歲,我要走啦,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無論信還是不信,盡管有些不光彩,但至少有一點是真誠的,我自己認為走在了時代的前鋒,讓大家認識一個業余女作家不一樣的人生,也可能會給你帶來一份驚喜。當你們走在路上,坑坑顛簸,回頭罵娘時,我想,至少這條路不是你修的。
如果說我還有用,那就是最後的嘗試,我很好奇,我想嘗試一下自己邊死邊寫,體驗一次沒有回頭的最後旅程。除了變性手術和月球漫步,能嘗試的我都去︰抽煙喝酒***,窺視露癖玩跟蹤。死亡——讓酷愛寫小說的癢子來嘗試吧。當思想行為與職業統一的時候,就成了最大的快樂。為了寫出我的感覺,我沒有選擇富士康式兩秒鐘的高台跳板,那樣太快,感覺會很少,看客會不過癮。像卡列尼娜臥軌而去,帶著怨氣也不是我坦蕩果斷的人格。而我不同他們,選擇了今天這個有漸變效果的死法。
現在,我把遺囑放在一個明顯的地方,別給他人造成麻煩,也別給警察帶來困難,他們的智商不高,很喜歡瞎子摸象,冤假錯案就不要在我身上發生了。
我好像生完了孩子,像在一根水草上面游走,害怕玷污了裙擺,不如當個窗簾,甩上幾筆,到大街上一吆喝,後面遞過來一串冰糖葫蘆,啊,是我的冰糖葫蘆嗎?很甜,甜得想去做夢,我得漂過去,到河流的對岸,我要去看看那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讓鏡頭記錄我最後的言行吧。
桌子上放上二瓶農夫山泉礦泉水,蓋子都打開,這個牌子比較甜,好喝一些;一個大玻璃杯;五六塊毛巾,這些都可能要在喝藥過程中用到的;還有兩串冰糖葫蘆,我希望能在喝藥的過程中吃一串。
放上音樂︰冰糖葫蘆。
現在是午夜12:30︰把錄像機拿到稍微遠些的牆角,正對著我,我怕一會把它踫倒。打開一包毒鼠強,听說毒性很強,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也不臭,粉狀,有點像楊協豆奶的顏色,我取了三分之一放進玻璃杯,不能放的太多,會一下子死掉的,那樣就做不了什麼貢獻了,還沒感覺就死啦,多可惜。倒上一瓶礦泉水,攪拌一下。
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坐一會,等待一個我想要的時間。
現在是1:00︰我坐在桌前。先吃了一顆冰糖葫蘆,沒咽,然後喝了一口藥,很淡,沒有什麼味道,就是差點嗆著,不能和吃的東西一起喝,否則真的死不了啦。
我開始大口大口灌。藥搞髒了的衣服。用毛巾擦了擦。
1:05︰我的舌頭根開始抗議,淡淡的苦味開始涌進口腔,很澀。真的很慶幸,死的時候最起碼毒藥不苦,比燦都幸運多了。我喝了一口水,漱口,吞了下去,更苦,摻假的東西就是不好。我開始有些生氣,燦都經歷的我正在經歷,想想,現在兩人要見面了還得喝這個才能過橋,還喝的這麼不開心。
時間來到了1:10︰我又吃了一顆冰糖葫蘆,信心大增,喝下去很多,基本不剩了,我把玻璃杯放在一邊,還是很感謝它,是它讓我完成這最後的動作。我開始在腦子搜索還有沒有什麼紕漏,還有什麼沒有交代。
都已經很完美。
時間過的好慢,才1:18︰額頭開始流汗,口腔開始流東西,泡沫狀,鼻子孔也有,有一股大蒜味道,很難聞,我想不會馬上死了吧?因為大蒜味只有死人身上才後,我不能這麼快。嘴唇開始腫脹發青,我把鼻子里的泡泡放在桌子上,一吹就散啦。
現在是1:25︰肚子開始疼痛,手腳開始抽搐,我站起來,跳動個不停,比地震時的地磚還厲害,我想大叫,這是萬萬不可以的!想嘔吐,我用手摳嘴巴,吐不出來,我得吃個冰糖葫蘆,堅強!意志力開始出現減弱,冰糖葫蘆呢,找了半天才找到,我開始尿褲子。在地上打滾。喘氣很費勁,我開始捋抓脖子。
時間來到了1:35︰口腔大量黏液,泡沫狀,牙齒咬得很緊,打顫,臉部已扭曲,全身有紅點。眼前開始暈。我得趕緊說感覺,開始眩暈。
現在是1:45︰身體出現劇烈晃動,全身發紅,像紅玫瑰,全身跳起的士高,只不過是用身體跳,不是腳,全身痙攣。腿腳不听使喚,還有意識,皮膚還是紅轉紫青,視覺模糊,內心燒焦感。我抓住了另一串冰糖葫蘆。
現在好像是1:50︰呼吸窒息感,脖子已經被我鬧破,全身繼續跳的士高,這是平時我最喜歡的運動,看到了燦都,他走過來,我很想上去抱他,他會抱我到床上,要去躺一會,很想,很想讓他再愛我一次。
我躺在床上,想起手機,爬了起來,摸到了,好像打翻了玻璃杯的聲音。給燦都撥號碼,說此號碼不存在,壞了,他走之前都沒買新手機。去了那邊,我可怎麼找他呀。
掛鐘上的時間已經看不清了,望遠鏡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別哭,孩子,我听見擇兒的聲音,你是我的孩子,有著獅子智慧的擇兒。我給你擦眼淚,起來!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還有一件事沒有做,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我一定要說,我命令自己起來!起來!我集中所有力氣,扶住桌子腿,哈哈,站了起來!
“最該死的人是你——!木乃伊!”
“最該死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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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向客廳躺著的人,大聲喊道。
只听 啷 啷響,我躺在了樓梯上。
我一動沒動,不想再跳動了,沒力氣了,我還有意志,我不想起來,很想,很想合上眼楮……閉上嘴巴……睡一會去啦……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