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靠垃圾桶的位子旁坐下，因為別的位置上都有了人，還有一只狗頭貓身的寵物直身蹲在椅子上敵視著周圍。

    我從來沒見過貓科動物打噴嚏或者咳嗽，這是因為我養過的動物都不超過手掌心大。門外的商販叫賣聲越來越大，看樣子，那椅子上蹲著的尊貴者它不屬于狗種，因為狗遇聲音就會跳，給自己賺個膽氣繼續面對；貓遇聲音一般就會躲，快得都讓人眼皮發顫，像冷不防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

    我確定它是一只老貓。

    我害怕貓如同害怕老女人一樣，她們滿嘴都是人生經驗、世道艱辛，一個新鮮詞兒都沒有。你不要過于指望貓會同你翻山越嶺，更不能指望與你海誓山盟，更談不上溫柔體貼，可唯有一樣例外，那便是為了幼仔，母貓勉強可以同甘，如果存在共苦的現狀，那一定是牢騷寫滿在唇齒間。

    看得清楚，心越敞亮。我眯著眼一邊听MP3一邊咀嚼吸管慢慢品味著吮吸的摩擦和滋潤，突然只听“哇”的一聲劃破地獄般的吼叫，只見到貓尾巴消失在窗外。原來是一只黃鼠狼帶著一群小老鼠闖了進來，緊接著一個穿皮草的女士落坐，鼠們慌慌張張跑到女士腳下鐵寵里，大口大口爭搶吃著羊肉。上來幾盤精致小炒，女士一小口菜一小口紅酒品著，我想，盡管有空調開放，可這大熱天的，難道皮草更涼快不成？

    看看時間己過了中午兩點，唉，整整我坐了四個小時，還是沒有等到我女朋友！3元的茶位10元的點心，我都不好意思叫服務員過來買單，算了，扔下20元走出菜館。我倆說好的不見不散，即便想分手那也得見完這一面，才能進入下一個進程，這是我幾十年來嚴謹做人做事的習慣。

    “做事得見始見終。”

    我開始出現狂躁，可那頭電話關機！腦子開始胡思亂想出現各種交通事故畫面。

    我見從南邊路上過來一個帶棒球帽紳士模樣的人，我確定他肯定不會說慌，于是我向他敬了個禮，咬清字音，慢慢說道:“請問先生，您一路走過來、有沒有看到、有沒有人搶劫一個女子？”

    “沒！”

    走了一會我又問一個帶太陽裙邊帽的戴眼鏡女士。

    “請問女士，您一路走過來、有沒有看到、有沒有人搶劫一個女子？”

    她回答說:“有！”

    邊走我邊想著見到女友時，該如何安慰？

    一路我都喜歡找戴帽子人咨詢，一般身上物件多的人都有涵養，那女士沒有騙我，一根電線桿下圍了很多人，一個白皙女子正仰面哭泣訴說被搶劫的經歷。想我那年輕女朋友眼大臉圓嘴角還有一小撮胡須，長得跟人販子差不別，雖然只見過一次面，那也不會忘記的。

    手機突然打通了！沒人接。

    跑過來一個慌慌張張的保安。

    “請問保安先生，您一路跑過來、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女子？”

    “有，有。”

    公路上一女子被一小轎車撞飛斃命，臉已模糊。經警察同意，查看女子胸口並沒有看到很深很長的傷口。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一個帶著破舊太陽帽子的環衛工人走了過來。

    “請問女士，您各個路口掃地過來、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女子？”

    她停下掃帚，笑嘻嘻道︰“有沒有相片？”

    我忙掏出手機，還是那次見面拍的。

    那阿姨不慌不忙一點也沒露出驚訝，倒是用破案的口氣說道:“認識，俺認識，這是小醬，剛不在這里干了，炒了，偷東西。”

    “什麼？她不是醫院護工嗎？”

    “護工？拉倒吧，護路工，還挺會起新名。”

    我正在瞌睡，電話響起來。

    是她！我女朋友在醫院里，這嚇壞了我，莫非真出了意外！

    等我上了六樓，一看是婦產科！她在哭。

    “小醬，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算啦，我不問了。我快要生孩子啦！”

    天！我上周與她見的第一面，幾天不見，孩子要出生了？

    “你認不認吧？我都不嫌棄你六十多歲，還有肺結核！還高度近視！反而你兒子在監獄死牢里這輩子也不會出來。誰給你養老送終？”

    “你讓我想想……來得太急……”

    “不能想了，醫生說是早產，明天得剖腹拿出來。”

    “你讓我想想……來得太急……”

    緊接著我抬頭吼叫一聲:“能給我一點猶豫的時間，可以不可以，行不行啊？”

    小醬從地上騰一下子站過來:“你看看你看看，這是咱們那天的錄像，看你拉拉扯扯像什麼……”

    (2015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