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不要轻易点击

    “路修罗先生在叫下一个，快滚……请进来吧！”那个守门的钟点工、那个侏儒同样扯着嗓子大声叫喊，但声音柔和了很多。

    这次，拥挤进来的却是两个人，都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穿着一件不知隶属哪一部门的制服，一个穿着身便服。一眼看去，在气质上他们就像一队双胞胎，但仔细辨认一下就发现他们其实一点并不相象。他们能同时进入路修罗的宫殿，说明恰巧他们同时点击了那个网站，看来还是心有灵犀的。黑暗中的阿莞用一种疲惫的眼光打量着这两个孪生子，她在木然地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晚宴已经结束，担当女王的时刻也已经过去，现在，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完全是路修罗面前的局外人了，她是一场场审判的旁观者，即使一些事与她有关，路修罗给她所划定的界限也只是一个陪审团成员而已。阿莞心里有点失落，但这失落感又是很无端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起身告辞了，但有不知道如何向路修罗开口，最关键的是，离开这里以后去哪？一夜女王的荣耀，无数夜身为失足女的可耻，一夜座上嘉宾的受宠若惊，无数夜胯下玩物的担惊受怕……这段说不上恐怖还是浪漫的经历已经在她的内心中发生了巨大的作用，阿莞甚至感到难以割舍，她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抛弃在一条歧路上了。但忽然间，阿莞想起了自己老乡领班开出的那封介绍信，她想到了自己三天后要离开这座城市。何必非等三天呢，阿莞想，马上回去，立刻就走，赶午夜的火车，赶午夜的飞机，赶任何一种能让她立即离开这座城市的交通工具。在回忆了整晚的经历之后，阿莞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看到的和知道的已经太多了，除了路修罗，没人能给予她生存安全的保障了。阿莞那甚至打算根本哪也不用去了，就回家乡，回到妈妈的身边，躲避一切可能来临的灭顶之灾……

    “这里怎么有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响尾蛇吗？”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用很不耐烦的口吻询问路修罗。虽然对自己怎么来到这里一无所知，但那位目光凶狠的先生仍然改不了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

    “那是沙子在泄露，先生，你或许会加入它的行列的……当然，也可能有响尾蛇，它潜伏在哪里，但我不希望会在你的脚下！”路修罗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目光却注视着另外一个男子，那个穿便装的男子。“你好，我的东方夏洛克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是啊，呵呵，我们终于见面了，路，路，路修罗先生！”那个张口回答了。一听到他的声音，阿莞猛然一惊醒：天哪，那个男人居然是夜总会的老板！阿莞本能地向后一缩，虽然她知道自己深藏在黑暗中，老板根本看不见她。

    “哈哈，你现在弄明白我属于那种神系的吗？”路修罗看上去平易近人，“坐，请坐，请上坐，别客气。我想你不会介意被告席的，而且我知道，你也为有朝一日坐进这个席位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不是吗，我的欧洲、澳洲和北美公民先生！……”

    “就一张椅子，他坐了，我坐哪？”另一位来客为自己坐不上椅子而耿耿于怀，他决不惮于打断路修罗的话。

    “哦，正如你所说的，有座位也不请你来呀，这里同样不是茶馆！你不介意站着吧？”路修罗不容那人分解就命令他站着了。那人嘟哝着，想骂出一些狠话来，却不料自己的双腿上忽然感到了一种滑动的凉意。不用看，凭一个正常人的感觉就知道：那是一条蛇，而且是非常大的一条蛇。“让你失望了，它不是响尾蛇，”路修罗很遗憾地说，“而是一条南美沼泽里的大蟒——森蚺。这条大蟒战功显赫，曾经差点吞噬掉一位天神。希望你站直了，不要乱动，否则惹它发怒了——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骨头是没有泰坦大神的坚硬的！”

    完了，被巨蛇缠住下半身的那人感觉五雷轰顶，天旋地转——蛇的味道吃起来是不错的，可被这么大的一条缠住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即使真的五雷轰顶，那位先生可能也不会动弹半分的。他就像一根图腾柱子那样纹丝不动了，好在那条森蚺也没怎么为难他，大家相安无事。这就叫态度决定一切嘛。

    “我们继续聊聊，我的夏洛克！”路修罗微笑着从肘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证件来，一份份地过目，“芬兰，比利时，法国，加拿大，美国，新西兰，瑞士，日本，摩洛哥，意大利……嚯，这么多的护照，你究竟准备成为哪一国的公民呢？还是像我一样，想成为世界流浪汉呢？”

    “这些，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我……”鉴于同伴胆战心惊的经验，老板已将自己的双腿蜷起，悬在半空中，这使得他的坐姿很不自然，说起话来也毛毛糙糙的。

    “好啊，不管你要去哪，我们的一些问题总要解决的，是吧？”路修罗又将那叠证件慎重地放回了抽屉。“我有请你来，首先要祝贺你，在这个古老的国度里，我们都成了外国人！或者，如那位医生说的，都是些殖民强盗了。这并不是件激动人心的好事，但对你来说，似乎是打了一张去天堂的船票了，就好像买了张赎罪券！”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想出去旅游旅游的！”老板不停地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力图为自己讨个清白。

    “是吗，旅游？好兴致，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们能玩得开心！当然，在《路修罗世界旅游者指南》一书中，旅游者最先要防备的事就是……一张国际的通缉令。希望你锻炼好身体，做好与它赛跑的准备！”路修罗说着就掏出一张红色的纸，它一脱离路修罗的手，就像简一样飞射了出去。“不过，我们可以像鸵鸟那样埋起头来，思考芝诺的飞箭不动！”

    老板当然没有心思和路修罗在着扯什么飞箭不动，虽然他也是一动不动，但他心里运行得比那张红色通缉令还要快一百倍。我们知道，路修罗的宫殿里有一个玩意可以将人内心的想法给播放出来，阿莞就曾经受过它的作弄，现在那设备悄悄打开了，但播放出来老板的心头的想法却是一片杂声。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进行周密的思考的。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路修罗有点不耐烦了，“我可不会插手你的事，否则，我就去当上帝好了！我只是想将今年的路修罗奖金给发完——听好了，我的老板你获得了今年的路修罗行为艺术奖金，奖金额为六千二百五十万美元，折合RMB大约五亿元！祝贺你！”

    “什么，路先生，请您重说一次，我什么？”老板在怀疑路修罗有更大的阴谋准备用来整自己，他更加忧心忡忡。

    “你的行为杰作是：果断地进行了一场谋杀，并果断地用一场大火来掩饰掉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天衣无缝，这比找一个死婴儿来吃掉要更有魅力许多。虽然你的行为艺术涉及到我的女王，但是我仍然要在发挥恶的极至方面表彰你，我的东方夏洛克。如老黑格尔所说的，恶是促使人类进步的最佳动力嘛！所以说，你的表现符合很多学者们的期望，当然这也包括我，路修罗;撒旦总督在内！”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真叫人，那个，那个……总而言之，真叫人……”老板激动的竟然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哈哈，其实，我个人是非常欣赏你的，我的夏洛克！你是路修罗主义时代的宠儿，比之我的东方侍从朋友，你更适合成为这样环境中的强者！但就像角斗场上的两个最佳角斗士一样，你们终将有所一拼的。也像是高明的编程者，你凭借你的影响为环境编织出一套执行和解释的程序，他则要单枪匹马地去破坏一切看似运行良好的程序。你可以将自己置身于高高的观看台上，他则会自始至终在场地向你发出威胁。”路修罗用那双颜色不一的眼睛注视老板，目光异常地炯炯有神。

    “路先生，路先生，您是有什么要指导我吗？”老板也觉察出其中一丝与恐怖和威胁无关的味道来了。“我洗耳恭听！！”

    “啊哈，没什么，没什么，魔鬼也热爱人才嘛！”路修罗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我的东方侍从朋友对我其实是严加防范的，而你则会完全地把自己交给我。”

    “是的，我会死心塌地为路先生效劳！”老板很诚恳地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