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老甦一邊干活，一邊想心事，想著草香回家去，想著她老公的病，想到她老公去世後她回來，她一定會要求和自己結婚，想到家里溫柔賢慧的妻子和四個孩子，想到父母，父母老了，一家全靠妻子操持……越想越擔心家里起來。唉，出來那麼久，也不知道家里怎麼樣了。想著想著就下班了。

    大家洗了洗手，端起飯就吃。

    “老甦啊，在外面睡了兩天，那包子好吃嗎？”小白問。

    “那不叫吃了。”一個工友說。

    “哎，你一個月給多少？”小白說。

    老甦再也忍不住了，慢聲說︰“我沒包，合作過日子。”

    “小子哎，那她白給你了？”油漆工問。

    “也不白給，租了房子，她還問我要錢。”

    “這不就是**嗎？你這點錢還養得起**，你家里那一攤子怎麼辦？你老婆要打你屁股了。”小白恐嚇道。

    老甦想到才借了老板一百塊，身上的錢也給了草香，如果家里有事，自己真不知怎麼辦了。

    “兩個人好著呢，昨夜親了一夜。”李進也說。

    “你怎麼知道，你去偷听來著。”油漆工說。

    “我自己都要做事，那有閑心。老甦租的房就在我那對面。”

    “叮鈴鈴……”這時，何老板桌上的電話響了，何老板拿起電話，才“喂”上一聲，就說“好，好”。

    “老甦，電話，你老婆的。”

    老甦一听，放了碗，快步走了進去。工友們立即噤了聲。

    “喂，有什麼事？什麼，爹病了，他要我回去。我怎麼能回去，我要掙錢。一家人不要吃飯了？有病帶去看醫生……”

    老甦狂喊了幾句，在老婆和工友面前顯示了一不他在他家的絕對權威，但不一會兒就噤了聲，靜靜地听對面講話，表情嚴肅了起來。

    “怎麼了，家里有事？”何老板問。

    老甦呆了一下，放下話筒說︰“我……我爹病了，叫我回去一趟。”

    “現在生產很緊，走不開呀！”

    “我爹可能不行了，下午有車，我就得走。你把我這個月的工錢算一下。”

    “你不回來了？”

    “回。但回家總得帶點錢回去呀！另外，你再借五百給我。”

    “你不去租房你不就不用借了。”

    老甦沒有說話，出來吃完自己的飯。工友們回木屋去了，老板娘已經在收拾餐桌了。老甦扒拉了幾口，把碗給了老板娘，就去拿老板給他算好的錢。回到木屋，拿了包就去火車站。

    此時，沈草香也買了這趟車的票，正在候車室里。老甦匆匆擠好了票出來，已是上車時間了，老甦又趕緊去進站口擠。

    一聲汽笛鳴過，火車一路向北奔去。

    老甦回到家，孩子們立即圍了上來，“爸、爸、爹、爹”地叫個不停，平時沒什麼吃的，他們都希望老爸帶了糖回來。

    “去吧，去吧，去做作業吧！你爹還要去看他爹呢！”

    老婆淑芬轟開孩子們，她知道，老甦的錢大都寄回來了，他沒有買什麼東西回來。她接過丈夫的包放在凳上，左手替老甦擦了擦疲憊的臉，右手端了一杯水給他。

    “爹咋啦？”

    “胸口痛。帶他去醫院他就是不肯去。”

    老甦喝干那杯水，轉身就進了父母的房間。父親躺在床上，母親在旁邊侍候著。

    “娘。爹，你咋了？”

    “你爹胸口痛。”娘替爹回答。

    “你咋回來啦？”爹說，“你看，這得耽誤多少事。”

    “有病就得去看，你去看我就不用回來了。”

    “你一個人養著八口人，這一病……”老人想說錢字，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這樣吧，先吃午飯，吃了午飯我叫個車送你去看。”

    孩子們嘰嘰嚷嚷準備吃飯了。老甦退出來，在每個孩子頭上摸了摸，作為對孩子們的見面禮，他知道，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他來到廚房想幫妻子端菜，手不自覺地就去攬妻子瘦弱的腰。這時，母親進來了。

    “我先喂你爹吃。”母親說著，端了菜出去。

    “要去醫院，得去準備一些錢。我這里還剩一千二百塊錢。”妻子說。

    “我把這個月的錢先領了，還借了老板五百塊，一共兩千多點，不知夠不夠。這下個月吃飯的錢先拿上了。”老甦淒淒地說，“你的不要動。”

    立馬，老甦想到了租的房子，想到了沈草香，想到了每次三十元錢，老甦就暗罵自己混蛋，恨恨地拍了一下撐起的褲襠。

    “去了醫院，要使的錢算不到的，唉！”妻子說。

    “那下個月吃什麼？”

    “老人看病要緊，再說吧！”

    淑芬收拾了一下，端了菜出去。孩子們已經吃起來了。夫妻倆也吃。桌上是玉米饃饃伴大蔥，還有一碗咸菜，一碗白菜炒蛋。淑芬把蛋給每個孩子都夾上一點。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午飯，一點半樣子，老甦去村里叫了一輛三輪摩托車，夫妻倆扶了父親顛顛地往鎮醫院去。一到醫院，醫生問了幾句話，就開了幾大張檢查單，尿檢，血檢，心電圖，b超，鎮醫院的設備全用上。四點左右，拿齊報告單回到門診，醫生說︰“心肌缺血，要住院觀察。”甦老爹就被送進了病房。

    老甦扯了扯淑芬的手說︰“咋辦？”

    “你在這里陪著爹，我先回去。”

    “吃飯咋辦？”

    “我送唄。”

    “這麼遠，咋送？我看跟護士說一聲，我也回去，每天就我來送飯，晚上陪在這。家里還有一堆孩子呢！”

    老甦于是跟妻子坐三輪車回了家，準備了一些日用品，五點多，騎了自己的老嘉陵摩托回醫院陪護父親。

    就這樣，老甦每天都來來回回地跑，父親的病穩定了，口袋的錢也空了。老甦不得不向醫生提出出院。醫生開了一些藥，還交待說︰“要長期吃藥。”

    老甦拿藥的錢沒有了，只好跟醫生說，先把老人送回家，到回來拿藥。

    老甦在醫院陪父親期間，淑芬和母親每天都去種玉米。見老人回來了，淑芬就說︰“要麼，你回廠吧，這里有我呢！”

    望著妻子，老甦啥不下，他很想跟妻子親熱，回來一個星期了，一直沒機會，他知道，妻子已經沒有興趣了。

    “我還是種完玉米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