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君的工作單位在郊外，他每天都要騎五十分鐘的車來回四趟。太遠！他早不想干了。他不想回憶過去，可思想這東西無孔不入，跟電水壺里的開水一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不小心就被燙著——燙個大皰！真受不了。

    管君在市區果品公司任勞任怨、勤勤懇懇上班三個月，上午大著聲音跟經理說了幾句話，下午就被辭退了。管君的話嚇著他了。世上有兩種人最膽小︰一是當官的，二是干虧心事的。

    在機械廠上班的時候，車間主任總是讓他干一些蠅營狗苟的事情，可現在想起來他還是有些後悔，即便想辭職，也要等找好工作啊，害得自己受了一個多月的洋罪。

    到小商品市場上班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份，十月份管君再次失業，那是他寫報道揭露了市場里的內幕。當時管君死的心都有了！

    那段時間管君氣急了就罵自己︰他媽的，你屬釘子的，到哪里都要把頭伸出來，不扎人你心里不舒服！

    一連串的踫壁，管君終于覺察到，在這個社會里自己是太渺小了。這個社會里有太多的不公平。這塊石頭太沉，他搬不動——搬不動還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在一方面做了英雄，另一方面就是不折不扣一大草包！

    管君進現在這個單位，算是把吃粥吃奶的力氣都使盡了。在這個社會里，他一沒有過硬的文憑，二沒有像樣的關系，三沒有錢，就是吃粥吃奶的力氣又有多大呢？螞蟻一個！

    可等到他真正上班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有準備好。他不適應！不適應這里的工作，不適應這里的領導和同事。和以前一樣，不過是兜了一個圈子而已。

    可現在他明白了，那些因為人際關系，或反抗“單位制度”而跳槽、辭職的人，是沒有先見之明的。他的經歷告訴自己︰到哪里都有幾個壞“慫”！既然人都是一樣的，那些狗屁制度還能有多大區別？

    管君的工作是站在高速公路的入口處，不讓“五小車輛”進入高速。高速五大隊轄區內有四個進出口，管君在離大隊最遠的一個入口上……不想了，快到了。管君費力地蹬車向前。

    今天來得早，五大隊的門口，七個同事才來兩個︰一個張隊長，一個耿營。

    看到耿營，管君虛空的心一下子有了著落。一般情況下，耿營不來，他寧願一個人找個角落站著。耿營和張隊長好像在吵架。他們倆見面就斗！

    ……

    “現在這個社會，你越是講原則、講責任，越是要什麼社會公德，你就越吃虧，你就越窮！”小耿在用張隊長背後講的話刺激張隊長。

    “我沒說……”張隊長不承認。

    “現在哪個當官的不貪？貪了錢買方便貪了錢買官，以後再用方便買更大的方便買更大的官！”小耿經常這樣耍張。

    “誰說的？”張隊長立刻有一種被人戳穿的痛苦。

    “不說了不說了！哎，張隊，回頭我請你吃碗面？”小耿故意壓低聲音，“下午我早些下班？”

    “這個社會誰不貪誰呆！”張隊長被激怒了。

    小耿大學畢業也不過在這做一保安，窮得工資一個月跟不上一個月用；張隊長小學文化，家里卻富得流油，難道……管君一邊架車一邊想。

    張隊長顯然心里堵得慌︰“嘴凶！如果你有個市長大舅，或是局長老爸，你會到這邊來上班？”

    耿營愣住了。張隊長的話管君也听到了。張隊長轉過臉來︰“管君，你說是不是啊？”張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