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离开三叔家的时候十一岁，它只留下了一纸信条。三叔，我今去洛阳，他日归来。短短十字。男孩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他想要谢谢三叔三娘对她的照顾，他还舍不得他的小兄弟陆孟达，还有那一群小伙伴们。他想要解释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去洛阳，其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他爷爷曾经给他讲过一个关于洛阳城的故事。故事很美丽很动人。而沉香集离天启国都洛阳很远很远。究竟有多远他不知道。反正男孩走了整整两年，他的心中没有一点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对洛阳想念的感情太深以至于他想不起害怕来。

    陆新朝定定的看着那短暂的十个字，那天上午从不打烊的铁匠铺不再传出铁的声音。天翔，小楼走了是不是天意注定？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他面前的厚土墙壁沉重的发出一声闷响，尘埃暴露在阳光下，才显得的确渺小。

    三郎，有悄吟在。一句话，不长一毫，却足以安定一颗驿动的心，说出这般话的人只会是三娘，一位不再年轻依然美丽的女子。

    洪楼仍在人群中游走，这里太热闹了，比沉香集，不，比汉城、焦家堡还热闹。洪楼看着四面八方不可尽数的摊点，仍然很惊讶。一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明亮起来，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来得太早。洪楼紧了紧几乎已经是破布的长衫，没好笑的向夜市尽头走去。

    灵恩，你走那么快干嘛，刚才那些灯蝶多好看。诺，现在被人买走了呢。都怪你。对了朴风呢，他人呢？也是一个腿长脚快的家伙。还说来保护我们哩，只见一个女孩双手捂着肚子，完全不顾旁人眼神中万千疑问与讶异的说道。喂喂喂，灵恩，你怎么又走了，还跑！我去，你给我站住。

    说着提起裙摆就追赶而去，像一阵风完全看不出有喘的感觉。众人皆惊。这丫头是谁？卖烧饼的问卖田薯的，你问我？张大柱指着自己，你傻啊，不问你问谁，你见过北市有第二家卖田薯的吗？苏三，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家田薯怎么了。你丫卖个破烧饼有什么能耐。哎吆，张大柱，你今个吃膏药了这么灵气，夸你还不愿意了还——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腻歪起来，似乎早忘了最初的问题。其实生活多是这般，琐碎的有趣着，不管是市井乡民也好，达官贵人似乎也摆脱不了这份凌乱。

    且说那丫头是谁？朴家你听说过吗？曾经李应许倒是与朴家有一番渊源。

    洪楼躺在一堆干草上，干草虽说堆放在一间草屋里，可眼睛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满天的繁星，那么多，像洛阳城的房舍，像洛阳城的人一样多。洪楼，抚摸着躺在身边的剑，不禁有一个问题扑入脑海，剑是干什么用的？我来这里做什么？

    是啊，剑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已到洛阳，爷爷故事里的地方，帝都很美很动人，像刚才那个女孩，灵恩，灵恩。洪楼看见她了，也只不过是一个侧面，青蓝长衫，以男子的打扮，只是那一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咕噜咕噜，肚子传来饥饿的声音，但没人听的到了。洪楼一侧身，嘴角的微笑分明是梦中才有的笑容。

    一阵风轻轻忽来，洪楼蜷了蜷身子，夏夜微凉。只有一声叹息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