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掌懾眾
作者︰
青蚨 更新︰2017-08-09 17:30 字數︰4172
在食堂干活，空余時間較多。
趙谷雨給余柏生定了規矩，說余柏生我跟你說件事情，現在暫時安頓下來了,但人家說的很清楚，現在是試用階段，也就是說，人家要是對我們不滿意，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叫我們走人，我們鄉下來的不比城里人，我們必須先干好工作,要讓人家說我們不錯,哪怕算是不干了,也是我們先回他們,而不是讓他們趕我們走，因此,我們必須做到兩點，第一，不染賭博，無論大小；第二，不泡夜場，是非之地。
余柏生說你放心，出門在外我听你的。
趙谷雨不喜歡與廚房的人閑扯，食堂里一共十幾個人，除了胖子和一個采購、一個財務，其余都是外地人，也都是年輕人，廚師安徽的居多，趙谷雨一般不和他們講工作以外的事情，他認為在一個團隊里，知識層次越高越能學到東西，和這些廚師老婦女聊天聊不出東西來，他有時與和他一樣干保潔的那婦女聊聊家里的情況，一般也是哪婦女主動問他他才會說一點，婦女喜歡問這些家長里短。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年齡和趙谷雨的母親相當，姓佘，是湖南人，聊了以後，趙谷雨對她多出一份敬意。她那女人確實也不容易，家里生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都已經讀大學。兩口子為了兩個孩子讀書，分別在兩個地方打工，兒子在長沙讀書，女兒在江南讀書，老公就在長沙打工供給兒子，她就在江南打工供給女兒。趙谷雨稱這個和自己母親差不多年齡的女的叫佘姨，他對這個女人很尊敬，他認為一個家庭供兩個讀大學的孩子確實不容易，起碼有一點，他們尊重知識，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通過讀書來改變命運，為了孩子，他們在犧牲自己。
閑下來的時候，他和那姓佘的女人就用洗潔精把每個桌子仔細擦，擦得光潔如新。牆壁上的污跡和地面上的陳年污垢，趙谷雨都利用閑時一一擦拭、清理，反正有的是時間。趙谷雨牢記老娘的叮囑，在外面勤快一點，閻王老爺也喜歡勤快鬼。
那些廚師閑下來就打牌，趙谷雨不會打那種牌，也沒有興趣，也不參與聊天，那些廚師漸漸的也就不喊他玩，趙谷雨看出來，廚師是一幫的，那個廚師長就是他們的老大。
趙谷雨對余柏生有約法三章︰不參與賭錢，不抽煙，不酗酒。他相信六塵愛染，永滅不起，莊嚴潔靜，沒有五濁。
余柏生當然都听他的。
趙谷雨從來就不喜歡打牌，認為是無聊的游戲。他一有個雷打不動的規矩，就是每天看兩個小時的書報，每晚寫一篇日記或者短文。長則千余字，少則一二百字， 寫心情，寫周圍的人和事。他在床頭貼了八個字“無事此靜坐，有福方讀書”。
趙谷雨根據佘姨的談話，寫了一篇散文《佘姨的心願》投遞到江南的晚報副刊。
胖子是食堂的頭，他看到趙谷雨這麼勤懇，干活仔細認真，就對他說，小趙，有你這樣的，我們食堂保潔有你一個人就夠了，我這食堂干保潔的，像你這樣的小青年男的女的前後來過幾十個，沒有一個干了超過三個月的，年輕人心氣高，不願意干這髒活。我看你不一樣。集團每月兩次“創三優”檢查，就是“優美環境，優良秩序，優質服務”，你能給我拿“優”，我雖然沒權給你加工資，但我可以打報告給你申請獎勵，給你提前結束試用期。
趙谷雨說，經理，我只是閑著沒事，沒想要你獎勵，閑著也是閑著。
食堂前面的牆上有一塊黑板，原來是公布每日菜譜的，上面用黃漆寫的“今日菜譜”四個字，雖經風吹雨打但字仍依稀可見。趙谷雨沒事就把黑板也擦洗干淨，但因年久不用已經斑駁，盡管洗了幾遍，但看上去仍然不是很干淨。趙谷雨就跟胖子說，想用黑油漆給刷一下，“創三優”的時候出上黑板報，要顯得美觀些。胖子說沒問題，回頭我給你買一筒油漆和幾盒粉筆，這個黑板就交給你了。
出板報趙谷雨是拿手活，在學校的時候，班級的黑板報基本都是他承包的，現在有的是時間，與其閑著，不如把這黑板拾掇拾掇，好久沒出這玩意了，看到黑板還真有點手癢。
胖子第二天上街果真把油漆和刷子、粉筆、排筆、顏料都買回來了，還買了彩色粉筆。他把趙谷雨喊過去，把東西往趙谷雨面前一推，說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買回來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經理放心吧。趙谷雨把東西都領了。
黑板打理完畢，黑板報的內容讓他犯愁，出點什麼東西呢，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結合食堂的工作與公司里年輕人多的特點，從報紙上找了一點營養知識，又把自己平時摘抄的一些心靈雞湯、職場規範，以及公司圖書室里《報刊文摘》上的一些激勵人生的短文，準備抄寫在黑板上。另外，他還自己動筆寫了胖子如何帶領大家做好食堂菜肴質量和飲食衛生管理的小短文，準備把他放在頭條。
余柏生在宿舍里看到了稿子，說你這是拍馬屁。
該拍的時候還得拍，要想不被他領導，先得把他服侍好，人生下來總是先做兒子，然後才有機會做老子。趙谷雨說。
余柏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余柏生的工作是簡單的重復勞動，兩個人一班，他的任務主要是用小翻斗車把圍牆外的煤塊拉到鍋爐房，一天也就那麼幾車，听同班的師傅講，原來是個安徽的老頭干的，老伴生病回去就沒來。余柏生跟另一個人沒事就天南海北的聊，下了班回到宿舍就呼呼大睡，半夜經常牙齒磨的咯咯響，還經常放響屁。
趙谷雨總是在晚上看書，他學習函授教材，或者寫點什麼，他在自己的床前放了一張小桌子，就是食堂里閑置的小餐桌，是經胖子同意的。床頭是趙谷雨經常看的一些書，碼的整整齊齊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想起一些人，一些同學，他很想念他們，很想給他們寫信，也想朱曉菊，幾次有給她寫信的沖動，但都是想想而已，他沒有勇氣告訴他們，自己現在一個企業的食堂里干保潔，說是保潔，其實就是一個打掃衛生的，他實在是說不出口。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干什麼，包括家里的父母，他上班以後，打電話回去告訴過父母，說是在亞麻公司干後勤，讓他們放心。
趙谷雨花了一個中午的時間，把一塊污跡斑駁的黑板被趙谷雨整飭一新。
趙谷雨每周出一期板報，字寫的很漂亮，女工們飯後都會在板報前停留一會看看。女工沒時間看報紙電視，板報內容對他們來說，也很新鮮。
廚師長對趙谷雨說,小趙，你是個文化人，我這人最尊重文化人，有事情跟我說一聲，說話的時候朝趙谷雨豎了一個大拇指。
趙谷雨對廚房里的安徽幫存有戒心，不想跟他們處的太近，笑笑說︰謝謝廚師長。
廚房里一共十幾個人，兩個上鍋的大廚比趙谷雨大不了多少，幾個打荷的小青年和他年齡相仿，都和趙谷雨住在同一排的平房里。撿菜洗菜的都是四五十歲的阿姨，只有兩個年輕的安徽女，是負責協助打菜打飯的。住在趙谷雨左邊的的是兩個廚師，一個叫徐大四，一個叫尤家康，每天下班兩人總是喜歡弄杯酒，兩碟小菜，幾個花生米就開吃了，天南海北的聊。安徽方言雖然不能全听懂，但能懂一點，他們聊的內容從公司里的人際關系、男女關系到國際國內大事，從明星緋聞到官場規則幾乎無所不包，無所不容，趙谷雨有時在宿舍里听到他們閑聊，有點簡直是胡說八道，但他覺得這兩人還是比那幾個打荷的強，打荷的那幾個小伙子一有時間就“斗地主”，或者就去舞廳，晚上有時候回來的很遲，整天就是鬼混。
人在江湖，有時候你不找事，事情會找你。余柏生就是這樣。
余柏生和那個叫王軍的高個子廚師有了矛盾。矛盾的起因是從借錢開始的，王軍是廚房打荷的，他與余柏生幾乎不怎麼說話，那天他來喊余柏生一起去舞廳，余柏生說不會，王軍說那你借幾十塊錢給我，余柏生知道他天天請食堂里那叫孫燕的打菜女工去舞廳，他在追求孫燕。余柏生也想女人，也看不得別人對女人粘乎，說沒錢你去什麼舞廳，不去你能死啊。
余柏生說這句話的口氣有點問題，趙谷雨說，余柏生你怎麼說話呢，沒錢借人家也要客氣點。
王軍看了余柏生一眼，說不借可以，你罵人干什麼，面生怒相，趙谷雨連忙打招呼，王師傅你別跟他這粗人生氣。
王軍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第二天，他听佘姨說，那幫安徽人準備找茬教訓余柏生一頓，他讓余柏生小心點，遇事讓著點就過去了。
余柏生說，不能怕他們，你怕他們，他們在你頭上拉屎還嫌你頭不平呢。
是癤子總有出濃的一天，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天，余柏生下班去食堂打飯，偏偏王軍打的，余柏生打了一份肉，王軍故意打的少不說，還都是包菜和湯，余柏生吃的時候幾乎沒見著肉，等人走差不多了，就嚷了一聲，說孫子你有種就明著來，用掌勺這點權整老子算什麼本事？他媽的膿包。
趙谷雨踢了余柏生一腳，意思讓余柏生不要說，余柏生說怕啥，有本事沖老子來。
話是被王軍听到了，他丟下勺子走出櫥窗，到余柏生面前，一句話也沒說，端起余柏生盛肉的缽子，徑直澆在了余柏生臉上，弄的余柏生沒頭沒臉的都是肉湯。
余柏生的喉結鼓脹起來，短粗的眉毛頓時飛揚，鼻翼在擴大，兩個眼楮脹的牛眼似的，瞪著足足有半分鐘。
王軍挑釁︰老子就澆你了，你敢動一下，老子叫你翻三個跟頭不同樣，你今天動一下試試。
此時的余柏生就如一個被� 甑闋帕說惱ㄒ┌ 媸笨贍芑岊 飧 曜饗斕牡薊鶿鞅徽怨扔昶 ×耍 荒莧盟 齪淶囊簧 Ｕ怨扔甑氖衷謨喟厴 耐壬鮮咕⑥餱牛 諤欄掌孟呂吹囊簧材牽 怨扔昃團掠喟厴 宥 崔餱×擻喟厴 拇笸齲 疽饉 渚玻 宥 悄Ч恚 萌瞬晃 眨 運 恚 雷栽諶誦摹Ｍ 錄淠值忝 蓯粲謖 ＃ ゾ凸 チ耍 蕉 鄭 芑嶸 叮 」 苣鴣紗蠡觶 蛭 怨扔曛 潰 喟厴 牧ζ 皇且話閎四鼙鵲摹 br />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王軍並沒有見好就收，也許是依仗自己是他們幾個中最壯的，想在余柏生和趙谷雨面前樹立一下自己的威信，他伸出兩根指頭挑住余柏生的下巴︰瞪什麼瞪，還不服氣？那眯虛眼里充滿著挑釁的味道，面目特別丑陋。真像電影里的國民黨兵痞。
余柏生的爆發是一瞬間的，他“ ”的一下站起來，一只手揮了出去，速度之快趙谷雨並沒有看清楚他打在了王軍的哪個部位，他只看見王軍猛的退後兩步，一個踉蹌倒在了門旁邊，把門撞的“晃蕩”作響，定定的坐在那里爬不起來，一手撐地一手捂住胸口，用驚訝的目光怔怔地看著余柏生。
其他小廚師見狀，拿著刀和勺子朝外沖，余柏生好像是被激怒了的猛虎，“呼”地拎起一張凳子往地上一戳︰看來老子今天要見義勇為了，老子在家是上灘的，還怕你們幾個猴子？
不知道是哪句話怔住了他們，幾個人一听站住了，虎視眈眈地站在一邊，趙谷雨知道余柏生不會用詞，這算哪門子見義勇為？但余柏生這一聲吼，就把幾個廚師怔住了，趙谷雨見其他人不動了，說大家冷靜點，余柏生你給我出去，回宿舍去。說完自己走過去向王軍伸出手，把王軍拉起來，算是解圍，王軍順勢就站起來，他知道趙谷雨的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這時候，胖子從隔壁辦公室過來了，一進門就吼︰想干什麼，你們想干什麼？不想干就滾，別給我惹事！
趙谷雨注意到，廚師長站在櫥窗里面看著這一切，始終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