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的時間安排在星期天，也就一上午。單人單桌，封卷筆試，我所在的教室，監考老師是一個笑容可掬的胖子。胖老師面相溫和，行事卻極其嚴厲，一連揪了四個抄襲者，毫不留情地趕出考場。

    我自打上學就沒在考試上做過弊，這種事情我也只當時看笑話了。不過，交卷後我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畢竟數學方面，一大半的題都沒有做，不會。希望能靠語文和時政拉拉分吧。

    回家之後，就是等待，直到一周後公布初選分數，幸好有我的名字，下一步，就是面試。

    我有些膽怯，從小到大我都對老師有畏懼之心，于是拉了同樣無所事事的團結來陪伴我。

    面試的地點依舊是在那間培訓的大教室，所有入選者都在走廊上等候，喊到誰，誰進去。我進去的時候，看到講台上坐著三個人，一個個板著臉，絕無笑色。姓名？年齡？籍貫？參加工作的意義是什麼？有什麼理想？一個又一個問題甩出來，我機械地應答著，很不喜歡這種氣氛。等應答結束，我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向三位老師鞠躬致謝，趕緊退了出去。

    “76號！”嗯，又一個倒霉鬼進去挨審了。

    “感覺怎麼樣？”團結笑嘻嘻地問我。

    “不怎麼樣，”我搖搖頭，“但感覺也沒有說掉底子的話吧。”

    “看錄像去吧？”團結說，“也算是壓壓驚。”

    我同意了。自從有了慧寶，錄像廳基本上就沒有進去過，難得今天清閑。界首有好幾家錄像廳，東風劇場西側的錄像廳用的是投影，一向是我們的首選。到地點後，還好，今天的四部片子都沒有看過，團結交了兩元錢，我們一道走了進去。

    雖然不是周末，里面看錄像的人可不少。全天四部影片輪流播放，一個人交一塊錢就可以在里面熬上一天，的確是打發時間的最佳去處。相對于我這個窮人，家里干著街頭小吃麻糊生意的團結比我有錢的多，他爺爺又很疼愛他，對他偷偷朝口袋里揣幾塊零錢也全不在意。

    我們進去的時候也是巧了，錄像廳的老板正在更換錄像帶，接著放映的是周潤發的《喋血雙雄》。

    這部電影深深吸引了我們。火爆的槍戰鏡頭，瀟灑的殺手發哥，悲情的最後結局，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們兩個這兩年所看到的最為好看的電影。這不是戰爭片，也沒有戰車火炮，但是充斥其間的義氣心態，在槍林彈雨中，久久難忘。即使今天其他影片不看，就這一部也值了。

    我是不能跟團結相比的，他能在里面繼續，《喋血雙雄》看完之後而我卻要回去，時近中午，家里飯館也該忙了，我要趕回去照顧慧寶，不然的話，將面臨母親和妻子的雙重責備。

    從妻子手里接過孩子，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溜達，忽然注意到這條街上又開了一家游戲廳，用的是父親的老友張叔家的門面房。張叔的門面不寬，但較長，進去之後，我看到里面放著六台街機，比南邊那家多了兩台。可能是還沒有正式放炮開門吧，室內只有兩個半大孩子在玩游戲，在最南邊那一台街機的畫面，深深吸引了我。

    我是一個好奇心較重的人，在中學期間，很喜歡看科幻類的雜志和圖書，對當時《科幻世界》雜志所使用的一些歐洲魔幻風格的插畫極感興趣，健碩的美男自不必說，衣著暴露的肌肉女對于年輕的我來說的確有莫大的吸引力。眼下，在沉悶而急促的打擊鼓點音樂中，那台街機所展示的，可不就是這個風格的游戲？

    歐洲中世紀的背景下，頭戴雙角頭盔、手持斧頭的矮小老人，健美的持劍壯男，穿著三點式的持劍美女，與騎著怪獸的敵人展開殊死搏斗。似乎打斗的節奏也不是很快，但是花樣可不少，主角們在搜集到一定數量的魔法瓶後還能夠釋放炫酷的魔法，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題材！自動演示結束後，畫面轉為素描的超大主角特寫，近乎滿屏的三點式服飾美女，真是很有誘惑的感覺。畫面再一轉，是立體感很強的中文標題畫面︰《戰斧》！

    我看過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也讀過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十字軍騎士》，對于歐洲中世紀風格的戰斗略有了解，但是，眼前這種散發著莽荒時代氣息的游戲很有動感地呈現在我面前，真是別有感觸。接下來的幾天，閑暇之余，我抱著慧寶都到這里閑逛，看別人玩游戲也是一種樂趣。

    慧寶已經會走路了，不過她感覺累的時候，我還是要抱著她，不然的話，她也看不到街機所呈現的畫面。

    我們是很好的看客，不玩，更不會影響別人玩。

    方便面廠的招工結束了，最後的結果令我有些沮喪。我被刷下了，面試這一關沒有通過，原因是因為我的近視，據說是可能會影響機器的操作。然後，又有一個好消息，妻子又懷孕了。

    我們都沒有正式工作，今後該怎麼辦？

    傍晚飯館忙的時候，我郁悶地扯著慧寶來到張叔的門面，然後抱著孩子，讓她看花花綠綠的游戲畫面。這家游戲廳里有我感興趣的《戰斧》，也有可選八個人對戰的《街頭霸王》，而女兒感興趣的，是一個動畫風格的游戲，主角是一個帶著救生圈在天上飛的小動物，它的對手也都是造型可愛的小家伙，畫面干淨而艷麗，感覺也挺好玩。

    這會兒房間內的街機空了大半，不過那個動畫游戲有兩個中學生在玩，我把慧寶放在肩頭，站在他們身後看。

    過不多久，慧寶突然大哭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慧慧，”我趕緊把她抱在懷里，“咋啦？”

    “爸爸，我不打針……”

    “沒事沒事，”我趕緊哄著她，“寶寶沒病，不用打針啊。”

    好不容易哄她安靜下來，我把她抱在懷里，繼續看那兩個學生玩游戲。熱鬧有趣的畫面很快轉移了慧寶的注意力。過不一小會兒，慧寶突然又哭喊著“我不打針！”我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人，抱著慧寶猛轉身，看到一個一米多高的小男孩正轉身朝門口跑，動作煞是利索，明亮的燈光下，他的右手拿著一個尖尖的小木棍。我頓時明白了，跑過去抓他，這小孩子飛快地鑽進前面的公共廁所了。

    廁所里沒有燈，黑咕隆咚地，我抱著慧寶也不方便進去逮他，就站在廁所門口堵著他。

    約莫有十多分鐘，在我家飯館幫忙的張廚師來這里解手，看我抱著孩子站在廁所門口也是一愣，問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