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ICU病房里的沖突
作者︰
景廣明 更新︰2015-12-21 21:53 字數︰2437
幾片片冒頭的綠葉，顫擺著身姿，揭示著晚風的暗動。爬牆虎不知哪來的力氣，生生從石縫間攀援而上，在窗外搖晃著它的存在。時間在綠和風的交融中一點點消亡著，卻推動著世間萬千的新生。
林紫瑩在這天下晚，漸漸醒來。一絲從厚重的窗簾縫隙穿過的夕陽，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
林紫瑩大約從眼楮眨動開始，就引起何助理高度注意。他立即從坐姿漸漸改為站姿。
宇宙白茫茫的。身體在飄，在下墜，在旋轉。幾縷耀眼的光線把自已虛弱的身子托住了。林紫瑩克服了醒來後最初的渾沌感，漸漸看清周邊的環境，卻更茫然了。怎麼會在這里？這是什麼地方？是夢中嗎？
旋暈的黃光中，出現一張諂笑的臉。刺激得林紫瑩一個激靈，思維便漸漸激活了。
何助理臉上有一種當年紅衛兵見到江青的激動︰“林姑娘，你、你終于醒啦！”
林紫瑩弱弱地望著何助理，意識像被根橡皮筋拉回腦海，痴楞了半天，無力地問︰“……他呢？”
何助理立即答道︰“哦，杜總呀，來過了，他可急壞了，給你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本來是守著你的，這不，接到個重要的電話，急乎乎地走了；他一會兒肯定會回來的！”
林紫瑩︰“我不是問他，是——他！”
何助理一時悟不過來，“哪個他？”
林紫瑩發了點力，氣喘道︰“那個，救人的，陳—誠！”
何助理腦袋上仿佛被敲了一 面杖，眉頭皺皺忍痛道︰“哦，那個他呀，他——”何助理的小眼楮迅速運轉著，答道︰“他沒事，挺好的，杜總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林紫瑩問︰“那，他現在在哪里？”
何助理避開林紫瑩目光。“他——”他知道這是個風險話題，弄不好會闖禍，會開罪杜子建。但如果純粹順著杜子建的利益訴求走，極可能又會將林紫瑩鬧得不愉快。而把林紫瑩弄得不愉快，與得罪杜子建又有多少區別呢？
做人難。做老板的貼身助理更難。
林紫瑩柔柔地輕吟道︰“小何！”
何助理心靈莫名地一麻。他很討厭自己有這種感覺。但這種感覺不由自己地發生了。他有點恨自己沒出息。他覺得自己絕不能順著那個麻酥酥的方向隨波逐流。他慢慢道︰“……林姑娘，我——听說，他，陳誠，並不是為了救你，才出的事，而是為了阻止那個瘋子自殺才……”
林紫瑩弱弱地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何助理懵了。這麼大的區別，還要分析嗎？怎麼到了林紫瑩這里就沒有了區別呢！他忽然想到一句話︰戀愛中的人都是弱智的。難道林紫瑩會對那個陳誠——
何助理連忙將自己思路來了個急剎車，內心狠狠抽了自己幾記耳光。怎麼可以這樣推演和假設！？
林紫瑩忽然吃力支起身子，似乎想下床，但她身上四兩力氣都沒有，因此，與其說是在下床，還不如說是在床上掙扎。何助理有些慌，阻也不是，不阻也不是。想上前幫扶一把，又覺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他對林紫瑩天生有一種仰望感——連老板都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此刻的何助理有一種多慮的擔心，怕自己在扶林紫瑩時，恰巧杜子建進來看到。但，如果杜子建此時進來，見到在一旁無所作為，難道就會開心？唉！看著林紫瑩實在吃力樣子，何助理最終還是伸出了手，似撫非撫的似抱非抱狀的，小助了林紫瑩一把。但他的嘴也沒閑著︰“林姑娘，林姑娘，你還沒恢復好，你躺躺吧，我照顧不好你，杜總會罵我的！”
林紫瑩好不容易在床邊坐穩了，香氣輕喘道︰“……你是听杜總的，還是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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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瑩︰“這樣吧，何助理，你幫我一個忙吧。”
何助理︰“你說吧。”
林紫瑩︰“你得先答應我。”
何助理︰“你的事，我一定答應照辦。別的事——”
林紫瑩︰“是我的事，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何助理︰“那好，我答應你。”
林紫瑩︰“這就好。現在，請你離開我一會兒，行嗎？回頭杜總要是問你，你就說是我讓你辦事去了。”
何助理眨眨小眼楮，道︰“這——不好吧。”心里卻想，林小姐呀林小姐，你難道就不能真的安排我出去一下，哪怕安排我出去買點咖啡或者面包什麼的，然後自己行動嗎？非要把這個說出來當作一個哄騙人的明案，豈不難人？唉，你太單純了。
林紫瑩道︰“你剛答應過我的。”
何助理︰“我還以為——”
林紫瑩清澈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何助理。何助理忽然感覺天宇盡頭一個穿著白紗的天使款款飄來，慢鏡頭式的向他搖著頭，然後緩緩扭頭而去。
何助理忽然拿出一種豁出去的神情，應答道︰“好吧！”
男人有時就是要博一博的！
有了這種精神支撐，何助理便沒有真的按林紫瑩說的假裝離去，而是輕扶著她，慢慢往ICU病房移去。何助理心里只念叨著︰杜總，你可千萬不要這時候回來呀。吳局長，你可要和我們杜總多談談呀，最好能在一起吃個晚飯。又想，如果他回來了呢，這時候我還來得及解釋，就說，是扶林小姐出來散步的。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在護士的指點下，林紫瑩終于來到陳誠的ICU病房。
陳誠身上插滿各種管子，仍處于深度昏迷狀態，靜謐地病房里，只听心髒跟蹤儀發出的急促跳動聲，整個病房像個大轉盤在無聲的旋轉著。林紫瑩腳下一軟，渾身骨頭瞬間被抽去般的欲癱塌下去。何助理反應迅速，立即將她一把托抱住，見她意識尚在，便未敢造次，將她輕輕放在一張大椅上。
“陳誠！陳誠！”林紫瑩輕輕喚著，珠淚盈面。
陳誠毫無反應。
何助理小聲安慰道︰“林姑娘，他已經脫離危險了，真的，是他們醫院的田主任說的。他說，遲來半步，就——”
ICU室門忽然被撞開。陳媽、丁小卉、丁小卉的爸爸丁思墨、丁小卉媽媽余曉燕一起闖了直來。陳媽撲到床頭搖著陳誠，哭叫︰“誠誠誠誠”被丁小卉爸爸丁思墨拉開了。
丁小卉淚不能禁，哭叫著︰“哥，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林紫瑩也哭成個淚人。
丁小卉忽然沖林紫瑩發作︰“林紫瑩！一定是你！那天撞車，我就知道你不懷好心，我就知道一定沒有好結果，我就知道我哥遇到你，算是踫到掃帚星了！”
丁小卉欲撲上去推搡林紫瑩。
何助理急忙攔住丁小卉︰“小姑娘小姑娘，不能不能，她也是剛從病床上下來專門來看你哥的！她也是病人呢！”
丁小卉︰“誰要她黃鼠狼拜年！”
陳媽這才注意到淚人般弱不經風的林紫瑩。
兩個護士忽然沖了進來，喝道︰“干什麼干什麼？你們還想不想讓陳誠活了？！都給我出去！”特護病房本來是不應該離人的，剛才這段時間，不知護士去干什麼了。
眾人被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