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生活
作者:迟慧      更新:2016-10-18 17:08      字数:1822
    作家老孙多次问我:你和丈夫吵架吗?我说:废话,能不吵吗?他的问题令我愤怒,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大概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柔弱的缘故,老孙还是费解:你会吵架吗?身为一级作家的老孙实在不该这么缺乏想象力。十年的婚姻使我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为一个悍妇。

    我和丈夫都很少外出,真正实现了耳鬓厮磨,常相厮守。当我的耳边时常响起抬杠、絮叨、埋怨……的声音时,目光都戴上了拳击手套,咣咣地向对方狠砸。我都不想争吵了,就想直接动手。一时间理解了家庭暴力。有时候想一想,惊出一身冷汗,婚姻使一向平和的我生出了暴力倾向。有一段时间,我看着丈夫百思不解: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缺点呢?现在想想,自己凶恶的目光,粗门大嗓,一样让丈夫感到深深的失望。

    没有想到爱情的后果:婚姻——是这么严重。不是有这么一个真事吗:一对为爱情而私奔的青年男女,爱得死去活来的,几十年过去了,俩个人都不正眼看对方一眼。

    电台里每天响起“叶文的有话要说”,里面的婚姻故事弄得人心惊肉跳的。好像婚姻的代名词成了:暴力、**、**、伤害……来电话的大多是伤心欲绝的妇女,有的被丈夫打了二三十年还不屈不挠地过着。也难怪叶文天天急眼。老天!这哪是过日子,简直是服刑,比坐牢还惨。如果婚姻是这样,以后谁犯罪,法官干脆判他结婚算了。

    我家楼上也有这样一对夫妻,打起架来不但恶语相向,不堪入耳,连桌椅板凳也跟着飞舞。我多次在夜深人静时被他们惊醒,并暗暗忧伤起来。他们不会是因为仇恨而结婚的吧,两个曾经相爱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对方呢?偶尔在楼道里见到他们说说笑笑地下楼来,我红了脸,不敢面对他们的坦然。

    如此看来,我的婚姻还不算太遭,至少没有造成扰民。

    我很快就给丈夫竖立了榜样:面瓜。由于面瓜,我成了傅彪的影迷。面瓜体贴、宽容、好脾气、操持家务、没怨言……绝对是千里挑一。其实丈夫也不是不关心我,不是一点家务不干,可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与面瓜之间的距离。我多次放出话来,如果有机会再结一次婚,我一定找面瓜这样的人。丈夫嗤之以鼻,对我的偶像很不屑。我喜爱面瓜肯定要召来年轻女孩的嘲笑。的确,很难将面瓜和爱情联系在一起。但是生活是这么琐碎实际,我宁愿要过日子的面瓜,不要爱情的刘德华。后来傅彪去世了,他带走了面瓜。我又暗地里疑惑:果真嫁给了面瓜就会一生知足吗,会不会又生出其他的烦恼?

    丈夫有了外出的机会,只是这次外出属于借调性质,时间会很长,丈夫有些犹豫,我还是鼓动他去了。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丈夫不放心我和年幼的孩子,他把各种交费卡都充了值,又到超市搬了些食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们。他刚走那会儿,我还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屋里少了一个一米八十六公分,九十公斤的人,顿时宽敞明亮了许多。丈夫是个汗人儿,无论春夏秋冬,洗衣机日日为他旋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丈夫还是个食肉狂,煤气灶天天熬肉,熬得火苗都绿了。他不在,我和孩子的饭菜也变得简单可行。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惹我生气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和孩子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过去,家里缺什么东西,我抓起电话:孩儿他爸,如何如何,就解决了。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妈。有时我会下意识地抓起电话,又突然醒悟,远在异乡的丈夫帮不上我了。孩子也开始想念爸爸,平日里,爸爸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快乐,家里没有了父子俩惊天动地的笑声。尤其是孩子生病,我更是无依无靠。那天孩子在医院打完针已经晚上十点半。漆黑的夜里下着冰冷的小雨。我吃力地抱着孩子在雨中急行,内心一阵凄凉。胆怯的脚步声惊醒了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种使人恐惧的静。

    没想到丈夫不在家,竟给家里留下那么多无法弥补的空白。原来他为家里做了很多的事,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放长假时,一家三口团聚了。孩子以蹦跳喊叫的方式夸张地表达他的喜悦。出门时,他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爸爸,说:爸爸妈妈都陪我,真幸福。孩子可爱的小脸稚嫩得让人心疼。我想到了那些父母离异的孩子,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幼小的孩子难过更让人心碎呢?那一刻,我决心努力使孩子拥有一对相爱的父母。

    “不是你把我赶走的吗,为什么又叫我回来?”孩子他爸明知故问。

    “我们都想你呗。”他喜上眉梢,好像等这话等了很久。其实他渴望听到一些温暖的话,这样的要求并不高。有孩子以后,我忽视了他很久。想起以往的矛盾,自己是有责任的。

    与其说孩子是纽带,不如说孩子使父母也有了血缘关系,成了亲人。这样一想,何苦要斤斤计较呢?不过,我心里有数,一旦又朝夕相处,争吵还会继续。人呢,就是这样奇怪:现在烦恼是因为他不在,以后烦恼是因为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