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回家
作者:大爷姓杨      更新:2016-10-19 15:26      字数:1809
    周六,睡了个懒觉起来,打的到车站,买票进去一看,去高邮的流水窗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紧跑几步入列站好,身后就已经多了三位。不一会,开始检票。检票员动作迅速,队伍排列的又不整齐,很快队列就像削好皮的甘蔗,几大口就被咬掉了前面的一大截,留下一个参差不齐的断面,而我就在距离咬痕不远处。入列前我就目测了下,估计自己上不了这一班,果不其然。检票员说座位满了,有不怕站的、着急回家有事的,可以上车站着回去。我将自己归在不怕站的一类里,应声出列,检票,上车,跑到后门处,放下纸袋,拉着栏杆站好,开始我一个小时的摇摇晃晃的回家旅程。

    本来是计划和女儿一块回去看母亲的,但是小人习惯了她爹开车回家,不愿和我挤公交,我也就不勉强。很久不坐公交了,也从来没有站着回过高邮,我倒对这次的“站立之旅”充满兴趣,一来就当是一场对身体机能的考验与锻炼,二来或许可以发现平时没有发现的景物呢。

    车子启动,加速,刹车,拐弯,上高速,下高速,我随着惯性摇晃,两手牢牢抓着栏杆,两脚有时还要配合着点劲,确实是不错的锻炼呢,估计每天要是来这么一趟,胳膊和腿上的腱子肉都会锻炼出来的。可是我平时缺少运动,旅途下来一半时,我的两条腿已经僵硬了。为了不至于下车时走不动路,我就轮流练习金鸡独立,一边不断弯曲另一条腿,好在站着的人很少,车上有足够的空间让我“习武”。

    因为站着,视线的角度不一样,所以一路上熟悉的风景就以另一种相对陌生的表现形式在车窗里倒退,从容而迅速,看着还有春天的温润,触摸着却有夏天的燥热,就像我们不断逝去的人生——纵有雪一样的童心虹一样的梦,晨昏交替中,走过的还是烟火人间。

    过了盐邵船闸,车就拐到了京杭运河大堤上,大堤东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金黄的麦田、波光粼粼的鱼塘和掩隐在绿树荫中的村落,有勤劳的农妇在树林的边缘还种上了油菜,此刻正戴着草帽在收油菜籽,农妇结实壮硕的腰身就像那饱满的菜籽荚,在身体的曲曲直直之间尽透健康的美丽,让我不由得想起母亲年轻的时候在田间劳作的情景!岁月不再,母亲如今依然健康,却已没有了当年的壮实。

    大堤西边就是京杭大运河,河西是烟波浩渺的高邮湖。运河里靠近堤岸的水面生长着大片的水草,只一眼我便知道了那是一种叶片像睡莲,但是小了许多的水草,开着黄色的小花,花瓣上还有黄色的粉状物。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一次放学途中看见水渠里开了一朵漂亮的小黄花,就试图摘下来,结果滑进水里。湿漉漉地回到家,爷爷好不心疼,父亲又严厉批评了一顿,自此对这种水草记忆深刻也倍加关注,那时候,水里是难得有水草的,因为勤劳的人们经常给河道或者水渠清淤,既使水流通畅,淤泥还可以肥田。过了几天,终于又发现了几朵小黄花,叫大一点的同学帮我摘了,可惜还没带到学校,花就蔫了。这会,流淌了一千多年的大运河里,却成片长着这种睡莲般的水草,成片开着粉粉的小黄花,而当年那个觊觎花儿们美丽的孩子,已经人到中年!

    站立之旅结束,一进家门就看见被母亲侍弄地生机勃勃的小菜园,豇豆有两种,牵藤的在架子上恣意攀爬,不牵藤的在架子下面伸腰扭胯;黄瓜是黄中带绿的那种,挂在颜色相近的藤蔓下和人躲猫猫;白瓜只有两棵,但是结出的果实足够吃了,切成丝炒辣椒或者韭菜,就是很好的一道下饭菜;茄子虽也只有七八颗,但是长势很好,茎叶肥大,估计挂果后,母亲一个人还真吃不完;瓠子懒懒地躺在地上,母亲说今年的品种不好,感觉不太好吃,幸亏种的少;韭菜好像提前歇伏了,在阳光下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母亲说晚上给它们浇点水,上点肥,明天就不一样了。

    今年闰四月,据说女儿要给母亲买鞋。我也随俗,给母亲买了鞋和衣服,又买了粽子和咸鸭蛋。母亲嘴里说着不用买,还是很开心地试穿了,都刚好合适。母亲说,我二姨姐的孙子明天抓周,她刚好穿着新衣新鞋去出人情。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父亲,父亲笑着,一如生前!家里有大红袍,如果父亲在,我就会带回来和父亲分享,现在母亲不喝茶,我只能留在扬州的家里,独自品味了。

    人到中年,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可还是习惯将回娘家说成回家!因为母亲的这个家里有我的童年和少年,养育了我雪一样的童心虹一样的梦,有我顶撞过的爸爸讨厌过的妈妈,有我悉心照顾过的父亲细心呵护着的母亲,他们都是我始终放不下的爹娘!如今,父亲不在了,若干年后,母亲也会离我而去,那时候,这个始终让我牵念的家就只剩下了一座空房子,那时候,或许我已经没有了站着回家的能力,但是,我知道,我还是会回家看看的。              

    2012.6.3于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