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糾結
作者︰楚雲婷      更新︰2017-01-26 18:48      字數︰3050
    謝立業從臨泉莊園回來後,努力振作起精神,呆在自己公司里集中處理了兩天生意上的要務。他的公司除了一些散戶外,大宗的業務幾乎都是他通過各種關系弄到手的,接到訂單後,再交給手下人去具體執行,這有點像張宏道承接道路工程施工項目類似,作為老板,他們主要負責經營關系、談妥業務。處理完了公司一系列事務後,他就把公司日常工作這一攤子丟給了他的副總謝剛,自己則整天跑外面聯系業務去了,謝剛是他的堂弟,跟著他好些年了,平素雖寡言少語,但為人踏實肯干。

    起初幾天他還能按時趕回家吃晚飯,在氣氛沉悶的餐桌上與尤娜不咸不淡地聊上幾句,偶爾問問兒子的學業情況,然後就一個人呆在陳列室里擺弄他收藏的那些古董古籍。但不知怎的,往日這些在他眼里象征著財富並引人遐想的東西如今卻讓他提不起太大興趣了。當初收藏這些古董古籍他可是興致勃勃,花了不少時間托人收購,並親自上網參與競拍,其中的樂趣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不足與人道也”。

    受到經營文化公司和張宏道、石磊有關想法的影響,他腦子里也冒出過開始寫作的念頭,不由躍躍欲試,但總是心緒煩亂坐不下來動筆,他覺得生活太枯燥乏味了,缺少樂趣,不像前些日子跟楊惠芳在一起時那樣既刺激又渾身充滿活力,這使他感到有些沮喪。他本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當周五下午鴻發建築公司的湯總打電話約他當天晚上吃飯打牌時,他就立即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湯總另外還叫上了兩位生意上的朋友,他們是泰諾房地產公司的李總和利達道路公司的雷總,都是老牌友,也是謝立業生意上的重要客戶。除了經常陪著湯總的那位陳小姐外,雷總這次也帶來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友小張。下午六點左右,大家陸續來到了沁香樓酒店。

    當謝立業出現在包廂里時,湯總眼中閃過一絲包含著詫異和詢問的意味,似乎馬上發現了那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楊小姐沒跟謝立業一起來。謝立業也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無奈地咧嘴笑了笑,今天楊惠芳沒與他一起出現在這一場合,也讓他心里滿是失落感,湯總意味深長的目光頗令他心中感到有些刺痛和尷尬,瞬間少了不小興致。

    “小楊怎麼沒來?”陳小姐隨口問了一句。

    “哦……她今天有事……來不了啦。”謝立業吞吞吐吐地答道。

    席間兩位年輕女士的軟語嬌聲讓在坐的其他幾位男士心懷大暢,李總和雷總不時妙語連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只有謝立業除了應酬式地附合幾句外,多數時候都是獨自默默地抽煙喝酒。沒有楊惠芳在場陪伴他仿佛覺得自己成了局外人,難以融入局中,眼前雖熱鬧,卻生出乏味之感。

    謝立業喝了不少悶酒,晚上在萬泉賓館打牌時,他頗覺身體有些不適,咽干舌躁的。看著兩位女士不斷地殷勤給湯總和雷總端茶遞水和奉上水果,想起昔日楊惠芳對他的體貼和關心,相比之下心里很不是滋味,竟陡生出些許淒涼之感。不知怎的,這一晚他老是沉浸在對楊惠芳的遐想之中,打牌時心不在焉地應付著,老出錯牌,結果在牌桌上輸了一大筆錢,末了,他謝絕了大家一起邀請他去美食街吃夜宵的提議,獨自無精打采地遛回家了。

    周六一大早,一家人剛吃完早餐,尤娜就不聲不響地在家里搞起了衛生。兒子謝獻芹提出要出去找同學玩,謝立業照例叮囑了幾句後,就進了自己的書房。

    他點了一只煙叼在嘴上,打開電腦的文檔,打算寫點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動筆創作了,他覺得腦子里空空蕩蕩的,搜腸挖肚也難以下筆,像前幾次一樣,不知該寫點啥。想當年,他與尤娜戀愛時也是激情似火,下筆千言仿佛思如泉涌,兩個月內就寫了一本20多萬字的長篇愛情小說,雖在今日看來頗嫌幼稚且格局太小,但哪像現在這樣思緒枯竭得如此可怕!他歷來就比較服膺弗洛伊德的學說,弗洛伊德認為作家藝術家都是性本能沖動異常激烈的人,他們通過藝術創造的方式獲得本能欲望的替代性滿足,同時也獲得社會的認可和尊重。而眼下糟糕的寫作狀態,使謝立業懷疑是否是自己生活太平淡太壓抑了缺乏情感的刺激所致,甚至懷疑自己性功能出現了障礙,這使他感到些許惶惑。

    他在電腦前枯坐了兩個小時,結果仍未敲出幾個字來。他心緒惡劣地起身去上衛生間,在過道上卻看見妻子尤娜正滿頭大汗費力地在客廳里拖地。一時他心中忽地深感愧疚,忙走上前對她說道︰“你休息一下,我來拖吧!”邊說邊去搶拖把。

    “算了,快弄完了,你還是去寫作吧!”她推開他的手,笑了笑,繼續拖地。

    他站在那里愣了半晌,長嘆了一口氣。

    ……

    臨近中午時,省道橋公司副總經理姚軍打來電話,告訴他省交通廳的路橋公司主管材料的副總張興國請姚軍今晚在梅園酒店吃飯,姚軍邀請謝立業陪他一起去,介紹他倆互相認識認識。

    自從姚軍介紹楊惠芳與謝立業認識後,他倆之間似乎有了共同的**,倆人的關系竟更加密切了。既然姚軍好意給他引薦一位大客戶,他當然高興地答應了下來。下午五點半點,他就驅車來到了梅園酒店,希望與張興國好好拉拉關系。

    張興國四十來歲,又矮又胖,他帶來一位年若二十七、八歲的女士,一頭黃色的大卷發,面目姣美。當姚軍向他們介紹謝立業時,倆人倒是相當客氣。謝立業一看他倆就不像是一對正牌的夫妻,也知趣地不去打探,反而圓滑地恭維了對方幾句,有幾話甚至說得有些肉麻,張興國頓時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態。多年來在商場和官場打交道的經驗告訴謝立業,面對馬屁如潮,這世界上沒幾個人會具有抵抗力的,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寒暄過後倆人就像老朋友似的攀談起來了。

    汪茜也來了,謝立業與她打招呼時,倆人都有些尷尬。汪茜坐在謝立業左邊,每當謝立業說話時,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發現她面對他好幾次都欲言又止,讓他既感到困惑又有點窘迫。很可能汪茜已經知道他與楊惠芳分手的事情了,如果問起來該怎麼回答呢?他想。

    飯桌上杯觥交錯氣氛熱烈,張興國倒是位妙人,口中不時冒出的黃段子讓人捧腹,他的女伴含嗔帶怒的模樣和汪茜的掩嘴偷笑的神態增添了現場不少**的情調,此情此景令謝立業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對楊惠芳的綺念又冒出頭來,一時心神恍惚。忽然,他扭頭盯著張茜低聲問道︰“楊惠芳她還好嗎?”

    汪茜聞言一愣,臉上的表情猶豫不決,良久才低聲答道︰“她病了。”

    “真的?什麼病?”他急切地問道。

    汪茜緩緩地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又道︰“她告訴我她想退學。”

    “為什麼?”謝立業愣住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

    汪茜看了看他,口中囁嚅著最終也沒說啥,只是搖頭。

    汪茜告訴他的這些消息讓謝立業的心亂了,情緒大為低落,接下來他被動地應付著每一個人,勉強地支撐著場面。好在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也沒人注意變得悶悶不樂的謝立業。

    ……

    得知了楊惠芳目前的情況後,謝立業一晚沒睡好。

    第二天上午他獨自佇立在書房那扇落地窗前一個多小時,雖滿腹心事但仍毫無頭緒。透過玻璃窗,映入眼簾的是林立的高樓、車水馬龍的街道和點綴其間的一些小塊的綠化帶,春光明媚,一派生機。他木然看著這一切,苦苦地思索。

    謝立業雖已屆中年,經歷了不少事情,可謂飽經滄桑,但對男女之情並無太多經驗,對復雜的局面難以駕馭。他深受中國古代文學的影響,美麗柔弱的女性形象最易打動他的心扉,引發他的仗義之情。作為文學愛好者,他沾沾自喜于自己多情的性格,但煩惱與矛盾降臨時,他又手足無措狼狽得很。這段時間一想起楊惠芳他就感到心痛和憐惜,渴望再見到她,她生病和要退學的消息讓他再也無法淡定和克制自己的情緒了。

    腦子里像電影一樣閃回著他與楊惠芳在一起的種種鏡頭,她美麗的容顏,綿綿的情意,細心的體貼,溫順的模樣,一時柔腸百結,感動莫名。他想象著對方如何貧病交加,如何心情悲苦,腦補著《紅樓夢》里林黛玉臨終焚稿那一幕,不由心中一窒,眼眶也濕潤起來,他痛感自己有義務去幫助她。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找到楊惠芳的手機號碼,給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