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误解
作者:杳嫣      更新:2017-08-03 11:40      字数:2329
    学校里只剩下奋战的高三学生部分没有回家的高一高二学生,所以显得格外的冷清。林逸风和林灼西一起走回学校,走在种满了行道树的校道上,年久失修的路灯昏黄,倒是显出了别致的暧昧暗色。风吹过树梢叶子撞在一起沙沙作响,带着树叶气味的风又吹起他们的衣角裙边,这一刻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平和与舒畅。

    “那个……”

    “我说……”

    两个人巧合的同时开口说话,四目相对间微风轻轻扶过他们的脸,似乎眼睫毛都被摇动了,像一帆小船上摇动的帆,船底下荡漾起波澜。他们都闭上了嘴巴,都不好意思先说话,也不好意思让对方说话。走到了开阔一些的地带,便看得到天空蓝得像一块巨大的蓝色的布,上面点缀着一颗颗一闪一闪的星星,像童话剧里公主闪亮的蓬蓬的裙子。林灼西心想,也许是今晚的天空太蓝了,星星太美了,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心不在焉。这么想着,她转过头想跟林逸风说话,不料发现林逸风正在看着她。

    “你,你看什么?”林灼西没有直接问,一来是怕只是误会了,二来是不好意思。相比之下林逸风诚实了很多,他直接回答:“我在看你呀。”林灼西没想到他的回答这么直白,偏过头不去看他,嘟囔着:“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很好看,”林逸风难得说了一句好话:“跟别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林灼西接过他的话,说:“我是外地人,又不讨喜,还是你看不惯的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且我也没有看不惯你,”林逸风解释道,他对于林灼西的话很吃惊。扪心自问,他从未对林灼西“外地人”的身份有什么偏见,也没有看不惯林灼西。不过林灼西理解不了他,反而笑了一下,继续说:“没关系的,这些我都接受,又不是让我去死,为什么不接受呢?”林逸风看着她,体会到了心酸的情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这样的她还有勇气风轻云淡的说出来?还能笑?他想象不到林灼西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够保持沉默。于是在这秋夜的沉默里,在风的吹拂里,他们走到了女生宿舍院的门前,该分别了。

    “等等,”林灼西突然反应过来,问:“你不回家吗?”

    “不啊,”林逸风只留下一个背影。他总是爱耍酷,分明知道林灼西想问的是他不回家的理由,他却故意的不说。林灼西站了一会,一直到林逸风的背影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她才转身准备进女生院的大门。

    “吓死我了,”林灼西往后退了一大步,她刚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板着脸的蓝望江。

    “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林灼西满腹疑问。林逸风刚走,所以他不可能是在林逸风走之前出现的,但是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突然的出现。越想越觉得诡异,蓝望江这个人经常神出鬼没,又经常像这样突然的出现或者消失,林灼西发现自己对他的“不正常”有些习以为常了。蓝望江没有说话,伸手拉住了林灼西的手腕,拖着她就走。一路上任由林灼西怎么样询问,怎么样挣扎,他都不开口也不放手。学校里人又少,远远的只有高三教学楼还亮着灯,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她。蓝望江一直把她拉到学校的小湖边才放手,她揉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腕,问:“你发什么疯?”她是有些生气了,不明就里的被这样爆粗的对待。

    “林灼西,我看你才是疯了吧!”蓝望江一开口火气比她还大:“你还跟他走在一起,你知道他是谁吗?”林灼西愣了一下,那个“他”大概指的是林逸风。除了蓝望江,今天她只和林逸风有过接触。蓝望江大概是趁着夜色黑,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林逸风走了他才冒出来。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林逸风,”林灼西回答:“是你没有搞清楚吧?你是谁啊?我跟他来往有跟你什么关系?”说完了林灼西就有些后悔,她的“口不择言”分量太重了,但是她的那点自尊和倔强不允许她立刻的低头,后悔,只能够强撑着等待回应。蓝望江沉默了,黑夜里借着高三教学楼透出的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转过身,双手插进头发里,片刻后又转身面对林灼西,他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的确没有资格干涉你的人际交往——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在同一天和两个男生的家长见面?能不能不要再逢场作戏了?”

    “什么?”林灼西听到他的话,脑袋里有一个炸弹爆炸开了一样,把所有的思想和记忆都炸得纷飞,她感觉到冰凉的液体从眼睛流到脸上,慢慢的滴了下来,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逢场作戏?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样的人?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能够听到林灼西的哭泣声和风声呼啸,像极了一阵哀歌。直到林灼西跑走了,蓝望江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他是气急了,气到恶狠狠的回了林灼西的话。小路上长着滑溜溜的青苔,林灼西脚下打滑摔了一跤,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努力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宿舍的方向跑。宿舍院子里的一个个门窗透出光芒,此时她觉得那是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她能够去的地方。虽然她总在拥挤又狭小的宿舍里感觉到悲伤,但此刻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推开宿舍门,只有刘艺一个人在床上玩手机。刘艺放下了手机戴上眼镜,惊讶的叫道:“你怎么啦?怎么流血了?”她急忙从床上下来,扶住了一瘸一拐的林灼西。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林灼西才发现膝盖破了一大块皮,流出的血液顺着小腿淌到了鞋子上。

    “你别动,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包扎一下,”刘艺说,急匆匆的到卫生间拿盆去打热水。给林灼西清理完了之后扎上纱布,刘艺松了一口气。林灼西已经不哭了,只是她惊异于刘艺包扎手法的娴熟。刘艺解释:“我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所以我知道怎么样处理伤口,你放心吧。”

    “他们都没有来给你开家长会吗?”林灼西似乎记得刘艺的父母没有到场。

    “是啊,他们都请不了假,所以我也没有回家,”刘艺说得风轻云淡,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

    “如果你想说发生了什么,我会静静听着,”刘艺说,她一直以来给林灼西的印象都不错,虽然她和刻薄的杨昭昭走得近,但是她们不是一类人。林灼西听到了她的话,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了出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还有人给她一点儿安慰,她感动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