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子
作者︰
劉仁前 更新︰2015-12-15 14:57 字數︰893
在鄉間孩子眼里,蝦子是位了不起的游水能手。村河邊、水樁碼頭上,來人淘米了,乳白的水漿,一漾一漾的,引了許多細魚細蝦來。這當中,蝦子游水的模樣最逗人。但見那些蝦們,張爪、舞須,劃動著尾翼,盤水樁而游。偶遇阻攔,尾翼一縮,弓身,蹦得遠遠的,頗矯健。鄉間孩子,在碼頭望得不過癮了,便用淘米籮捕捉上岸,養入小瓷缽之類器皿中,貼近觀賞。
蝦子,喜借水草藏身。用“趟網子”在河汊里趟螺螺時,在水草多的地方下網子,便能趟到蝦子。蝦子上岸離水之後,不住氣地蹦。這種蝦,多半是草蝦,淡黑色的殼子,以脊背處色最深。這種蝦,不及白米蝦。夏日里,三五成群的細猴子——鄉間孩子,少管束,成天“野”慣了,猴子般頑皮,故有此雅稱。拖了大桶,在河汊里摸河蚌,時常能摸到白米蝦,挺小巧的個頭,渾身透白,與草蝦完全兩樣。這種時候,細猴子們便爭著,搶著,掐了蝦須子,整個兒塞到嘴里,生吞了這白米蝦。有的甚至連蝦須都不用掐,讓蝦子自個兒往嘴里蹦。這些細猴子,記著大人的話呢,多吃幾次活蝦,長水性,會游水。鄉里孩子,學游水的時候,多半吃過這白米蝦的。
想來,怕是受這種生吃蝦的啟發,在興化一帶,“嗆蝦子”的吃法頗為流行。家中請客,不一定有炒蝦子,不一定有糖醋蝦。不一定有炒蝦仁,然,少不了“嗆蝦子”。“嗆蝦子”,對蝦頗為講究,一是須活,二是個頭要勻,過大、過小,均不行。將活蹦亂跳的蝦子,剪去須爪,洗汰干淨,裝入器皿,便加適量白酒來“嗆”。看好一段時辰,酒漸入蝦體內,之後,便可加醬油、生姜、麻油之類配好的佐料,即可食用了。這倒是下酒的好菜。講究的人家,在佐料中加些豆腐鹵汁,便可做成“鹵嗆蝦子”,那味道更是鮮美。吃“嗆蝦子”,說到底,吃的就是一個字︰活。
“嗆蝦子”的吃法頗多技巧。毫無經驗的外來客人,初到興化,席間見此菜,不知如何吃法,將蝦子整吞的,有;將蝦子嚼得爛碎,再慢慢吐殼子的,也有。其實,吃“嗆蝦”,蝦子頭部全然不去管它,只需雙齒抿著蝦身子,用勁一擠,用知尖舔出蝦肉,留在嘴里。剩下的,便是一只完整的蝦殼,猛一看,似未曾動過一般。一只一只在餐桌上堆放齊整,倒讓人體味出一種紳士風範。
吃“嗆蝦子”,真可算得上當地人的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