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
作者︰
余光 更新︰2016-07-28 18:42 字數︰5156
No.17
第二天一早打開手機,看到了胡可的短信,內容大概就是提醒我面試的時間和地點。心里心里泛出一陣暖意,心想著這大小姐辦事還是很拎得清的,不至于昨天的私事影響到今天的工作,答應過我的事自己心里面還是很清楚,為人做事很坦蕩直率。我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對她的感覺說得上是欣賞,說得上是喜歡,但應該不是男女之間可以發展下去的愛意。現在我剛剛步入社會,也需要結交點人脈,不管工作能不能成,認識一點有背景的人物,對我肯定是沒有壞處的。
離這個月房租到期日子越來越近,我和于罪兩人還沒找到穩定的工作,來深圳這一兩個月一直入不敷出,房租怕是快交不起了,下個月的房租還沒有著落。房東阿姨是本地人,瘦瘦黑黑的樣子,脾氣倒不小,一說到沒錢其他的都免談,語氣不容置疑且刻不容緩,仿佛她那黝黑的小身軀里隨時都要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她已經給我最後通牒——三十號必須搬出去,否則把我和于罪的行李當廢品扔出去。
好言好語地打發了阿姨,關上門我蹲在地上無助地思索了一會兒。我的家在南方一個普通的小縣城,農村戶口,爸媽勉強開個小店鋪賣雜貨,我一直努力讀書,想讓他們不要那麼辛苦。可是,還是這麼無力。一次次地被拒絕,我不知道還有哪兒能去。
一陣懊悔之後,我馬上調整狀態,想抓住像稻草一般的生機,對,抓住最後的稻草,也比徹底絕望好,我心里這樣想著。我整理了一番,像之前應聘工作一樣,早早的等著公交車,準備好自己的簡歷。為了避免高峰人流量,提早到達了面試地點,也算是給人家看到我的誠意。
那天,上午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衣服上的水晶紐扣折射出熠熠的光彩。當我茫然又懵懂地抱著簡歷走進那家氣派的公司,我不知道,我的命運將在那里發生刻骨的轉折,一切,都從那天,開始變得不平常起來。
負責招聘的叫許濤,三十出頭,很干練威嚴的人。那天是初試,我的表現很一般,回答問題平淡無奇,自己也感覺狀態不好。我是最後一個,許濤面無表情地和我說著︰“好了,回去等通知吧。”
另一個面試官出去接電話了,只剩我和許濤,我隨口問道︰“公司會解決住宿嗎?”我的問題讓他一愣,大概兩三秒,看我的眼神有了絲憫然,問道︰“房東什麼時候清人?”
“後天。”我低著頭,用手撓了撓頭發,懊惱不堪的樣子。他似乎想說什麼,又改口︰“回去等通知吧。”看著他平靜的面容,不帶一絲波瀾,失望再次涌上心頭,離最後的期限,只剩一天了,我不知怎麼應對那即將到來的驅逐,偌大的深圳,多少次的嘗試,終究沒有一個地方,能安放一個弱小的我。眼楮不知怎麼忽的有點酸,抿著唇努力沖他笑笑,說聲︰“再見。”
第二天下午,我在屋里面對著打好包的行李,卻不知該去往何處。正滿心倉皇,忽然接到了許濤的電話,通知我初期通過,準備明天下午的復試,復試通過後有一個月的實習考核期。我有些意外,連聲道謝,他忽然問我︰“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我嘆口氣,回道︰“沒有。”
他沉默了幾秒鐘,說道︰“我可以給你預支一部分的工資,解決目前的問題……”什麼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一刻我體會太深了。像一束陽光,忽然照進了我陰霾已久的內心,整個天都放晴,開心得不得了,我對他千恩萬謝地說了半天。他只是淡淡的回復些應該彼此幫助的話,聲音听起來也很輕快。
一個只見過一次的陌生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沒多想,迅速把東西收拾好,終于可以準備不用搬家了,那種心情別提格外高興。雪中送炭往往錦上添花更好,此時的我,對白義朋的好感猶如再生父母,且不說我將來是否能對得起他的認可獲得滿意工作步步高升,單憑認識一個這麼好的一個公司領導,就讓我新生溫暖之意,發誓一定好好干。
我把東西一件一件的從原來的黑色行李箱和打包好的紙箱子里面拿出,擺好在櫃子上,然後出去又買了一些下酒菜,又添了些東西,把房屋打掃了一番。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的看著房東阿姨的臉色了,頓時覺得腰都直了不少。寄人籬下的感覺真不好,小爺我再奮斗一段時間,有錢了就搬大房子住。
No.18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我忙得差不多準備吃飯。自己動手做了三菜一湯,番茄炒蛋,虎皮辣椒,青椒炒肉,西紅柿蛋湯。看著桌子上鮮艷的紅色和綠色,心里面很高興,覺得未來一片美好。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沒多想,拿起來就接了。
“是小劉吧!”電話里傳來熟悉又嚴謹的聲音,是胡可的爸爸,他怎麼知道的電話,他打電話過來干什麼?明明是炎炎夏日我竟然不由得手心冒冷汗。
“嗯,是我,您說。”我也不敢說客套話,只能恭恭敬敬的听著,腦袋里面想著他可能會談論的事情。
“我這次給你打電話吧,主要是兩件事。短短的交流,我很認可你的為人,年輕人出來打拼不容易,有點背景能少吃很多虧,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為我辦事。其次的話,胡可的事,需要你多幫我留意一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嚴肅,語氣很平緩,我不知為什麼感覺他的話語具有一種不可置疑的力量。
他跟我探討了很多,大多時候語言簡潔明了,大概的意思是,他是個生意人,但是跟我很投緣,他也很愛自己的女兒啊,從小在她身邊照顧的時間不多,女兒跟他有點隔閡。雖然說我冒充胡可的男朋友欺騙他,這件事情讓他心里面很不舒服,但他認可我的為人,希望我在接下來的時間能夠多多的了解胡可,有什麼問題及時跟他溝通,也算是幫他搭建父女之間的橋梁。這話我算听明白了,也就是一個父親愛女心切,怕女兒走上歪路,交上不好的朋友,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又怕女兒不願意跟他老實交流這些私事,沒辦法才找到我這一個外人,也沒什麼利益捆綁,也不敢玩什麼歪心思,算是做他安排在女兒身邊的眼線。雖然我不知道知道他們家里面有什麼問題,不知道胡可的朋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但是我覺得他的出發點沒有錯。再說以胡可爸爸的威望,想打听一個人,身邊多的是提供各種消息的黑道人物。既然選擇我必然有其自己的意思,與我而言也沒太大損失,還能做成一件功德的事情,多得到一個上流社會人的幫助,與他有點交情,也不是壞事,所以我就答應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和他達成同一戰線,但是我並不覺得這會對胡可不公平。既然對兩個人而言並不是一件壞事,那麼這件事情就有可執行的必要性。再說我也的確對他們家充滿了好奇心,自從知道胡念的存在,就覺得將來會跟他們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哪怕是好奇害死貓,我也願意去試一試。
No.19
掛了電話之後,我不禁又想起我和胡念的淵源。
自從那天何迪之後,胡念在我心里又重新定義了。
我對她很好奇。因為我怎麼也想不通她為什麼把自己置于這樣一個無愛無欲的境界,按路遙的說法大概是失戀,可失戀就至于如此麼?要真這樣那世界人口早控制住了!然而其他的原因,我又猜不透。
晚上我問李浩︰“你要是失戀了,你會不會一氣之下去找何迪那樣的?”
李浩對我的提問感到很好奇,思索了一下說︰“哼!如果我對象把我甩了,我就臥薪嘗膽,自己逆襲為高富帥,早晚找一又漂亮又有錢的女人,氣死她!”
我看著他的眼楮說︰“就不會覺得身心俱疲,寧可和同性戀一起搞同,也不想再愛別人了?”
李浩把手抽出來要抽我說,兩眼一瞪說︰“劉鑫,你要是有想法了直說,你最近是不是被掰彎了?就算是也不要把我往同性戀那推!告訴你,我就是找個有殘疾的女人,也不會找男人!”
我趕緊道歉說︰“我逗你呢,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直男,我們兩個大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我也得為自己考慮一下。听路遙那麼一說,我就覺得彎不彎是後天才發現的,多少心里有點滲得慌。唉,看來想讓你為你女友守身是沒戲啊,要是她那天出師未捷身先死,估計尸骨未寒你就另尋新歡了!”
李浩扭了扭,“咯咯”的笑著說︰“要不我明天找何迪去取經,看有沒有為你成為同性戀的可能?”
我立馬解釋說︰“別別別,您還是別去同性戀的世界攪和了,老老實實在正常的世界里折騰吧!估計你要是有那個傾向,我就得忍痛割愛了,我是直男OK。”
李浩的確沒去同性戀的世界攪和,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去成人世界攪和去了。
簡單的說,就是他和他女朋友單獨租房去了,留我獨守陣地。
我沉痛哀悼了我們的友情,並對李浩的做法表示了深切的理解和支持,我也沒辦法不支持,我有什麼理由阻止青春期荷爾蒙躁動下他們去享受二人世界呢?
說歸說,我還是懊惱了一陣,尤其晚上的時候,房里少了個人的感覺實在不很爽。
何迪很同情我的際遇,所以雖然李浩搬走了,我和她們還一樣是朋友。不僅如此,我還多了與胡念接觸的機會。
那天,是胡念主動找我的,在她一向平淡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慌張,她敲開我的門,有些局促的說︰“劉鑫,你……能過來看看麼?”
我趕緊跟著她去了他們的房間,一進屋我就驚呆了,一股臭味沖門而出,整個地板被某種惡心的液體加少量固體侵佔了。
她站在我旁邊紅著臉說︰“我回來就這樣了,好像是廁所的管道裂了,何迪又不在,所以……你看怎麼辦?”
我一把拉住她,往外走了兩步說︰“你快別在這待了!上我那屋等著去!”
她掙開我的手,疑惑地看著我。
“啊,不好意思!”我趕緊手背後說,“我弄吧,你甭管了,快去快去!這屋沒法待人!”
“那謝謝了。”
我以為胡念會有點感動什麼的,沒想到她又恢復了淡漠,扭頭就走了。我琢磨著肯定是我剛才的一伸爪讓她別扭了。
和租房中介聯系了之後,我進行了短暫的搶救。這該死的局面總不能讓胡念收拾呀!當然,我估計她也不會收拾,但凡她有辦法,絕不會來找我。
我趁機觀察了下胡念的房間,想看看有沒有她過去的蛛絲馬跡,但一會我就放棄了。一是我實在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二是那味道實在不適合我繼續搜索。
總算弄了個大概,我一刻都不想待的往外走,結果在馬上走出門口的時候我滑了一下,順手帶翻了旁邊雜物桌上的一個首飾盒,一條紅繩子的手鏈就轉呀轉的滾到了我腳下。
我撿起來看,那是某一年代各地小攤上隨處可見的署名珠手鏈,先選好用金粉銀粉刻了字的 珠,比如“忘”、”愛”什麼的,然後再交給手工師傅用編好的紅繩串起來。我曾經有一個,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給我。”胡念大概听見了響聲,走了進來。
“啊?”她的神色很嚴峻,很強烈的壓迫感,讓我發愣。
胡念沒再說話,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就一把搶過來了那塊條手鏈,就好像那是什麼寶貝似的。
我還沒來得及洗手,那手鏈必然已經髒了,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白皙的手染上了一些不潔淨的東西,可是她卻仿佛絲毫不在意,只是緊緊的攥著,呆呆地蹲在我身邊,眼神飄忽。
“那個……髒……”我不知道怎麼辦,只好說了這麼一句。
她顫了顫,好像回過了魂,“噌”的站了起來徑直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揮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把它扔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的背影,終于感覺自己找到了想要了解的關于她的故事。
那條手鏈串著的珠子上有一個名字︰童響。
No.18
過了一天,許濤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可以準備復試了。我心情大好,離成功又近了一步。換了件清爽的淺色西服,準備去復試。
復試是在一個下午,雨後初晴,心情也像被洗滌過一般滿是希冀。
在我復試的時候,有個人進來待了兩分鐘就走了,許濤叫他白總,是這家公司的股東之一,家在上海,偶爾會來深圳看看業務。第一次見他,感覺一般,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臉上稜角分明,比許濤多了世故和堅毅,卻沒有許濤的清秀。那時的我,茫然不知,也不會想到這個叫白義明的男人,將會在胡可的生命中出演什麼樣的角色。
面試的當晚,許濤就告訴我工作錄取了,先跟著他做人力資源部門的文員。我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了。繼而是巨大的喜悅,半年的失敗,終于在今天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我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我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我勉強笑笑︰“謝謝你幫我,我到財務部預支薪水,我會盡快找房子搬家的,好好投入工作狀態的。”
我的話讓他眸子一震,方才的憂郁神情散去,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幫你,只是因為你應聘時的無助,讓我想起了我當年畢業時的窘迫。”
“無論如何,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需要我的地方你直接開口我萬死不辭。”
“也別光顧著感謝我,你的事是白總提前打過照顧的,你是遇到貴人相助,不然我也沒那能耐。”
白總?整個公司目前最具有威望的人?我不認識他,心想著,興許是胡可的牽線起了作用,畢竟什麼人家社會階級擺在那里,什麼層次的人和什麼層次人接觸。
我向公司財務部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本來公司是沒有這個先例的,但是許濤和財務部經理打過照顧,一切也就很好辦了,心中感激不盡。雖然實習員工的工資不高,但是也夠我近期的需要了。
我努力在公司附近找著房子,一星期後,我找到了房子,繼續和于罪合租,好像于罪也找到了一家剛開業的健身房的健身教練的工作,我們兩個興致都不錯,一起搬出了老房東狹窄潮濕的家。回望那間我寄居了半年的房子,心中有種莫名的情愫。
在新的出租屋,我將散落的衣服、報紙、雜志收拾好,把茶幾書櫃都擦得干干淨淨,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我頗有成就感。
入職後,許濤親自帶我,教會我很多東西。不得不說,許濤在職場的駕馭能力還是很強的,對上執行力極快,很得白總的賞識;而對下也很親和,口碑很好。而且他在業務方面的能力是眾人交口稱贊的。在他的口傳心授下,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日益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