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半个月后，夏岚的身体已经完全的恢复了，由于一直呆在房间里，加上欧正阳的照料，她显得稍微有点胖，精神上也明显的好多了。在她的不断催促下，欧正阳和她一起背着旅行包，从江北火车站转道上海火车站，坐上海到贵阳的火车。二十八小时之后，他们在贵阳汽车站坐上去夏岚家所在县城的长途汽车，七个小时的颠簸，即使夏岚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也让她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到县城的时候，已是晚上，早已没了从县城到夏岚她们家镇上的汽车，他们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旅店比较陈旧，墙上灰蒙蒙的，白炽灯泡在屋顶上发出暗黄的灯光。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泛着淡灰色，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发出淡淡的霉味。

    夏岚从隔壁房间里走过来，把欧正阳的房间收拾了好多遍，把床单被子全部叠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把自己拿过来的一张床单铺在床上，对欧正阳说，你凑合一晚上吧，这地方的旅店都是这个德行，换别的地方，估计还不如这儿呢。

    “没事，没事，我睡觉无所谓，在哪儿都能倒下头就睡。小时候和我爸妈一起下地做农活，在地头边的沟里就睡着了。我爸妈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我不见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第二天下地干活的时候，发现我在地头边的沟里。”欧正阳装作无所谓的说。

    见夏岚还在收拾，欧正阳拉着她的手，“走，我们去你读书的中学看看，看看你当初在这儿的神话传说。”

    “多少年了啊，谁还会记得我。”夏岚有点不情愿。

    “你没听网上有人说，我虽然不在江湖了，江湖还一直流传着我的传说。想当年，你以你们县城状元的身份被你们本科大学录取，在你们这儿肯定是满城轰动吧。”

    “哪有啊”，夏岚和欧正阳并肩走着，“不过，我们这个县城中学能考进我的本科学校，我还是第一人，绝大多数的人，考的都是二类本科和三本院校，很少能有人考进一本重点的。”

    见欧正阳点头，夏岚接着说，“我们这一带的学校条件都很差，教师的教学水平也不是很高，再加上学生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很少有人能够坚持到高三毕业的。能坚持下来的，也因种种原因成绩而不理想。”

    欧正阳刚想问夏岚当初为什么能够坚持下去，而且成绩还那么优秀，又怕引起夏岚不高兴的事，就停住不问。

    县城大街上人很少，虽是夏天的晚上，街上的路灯也是隔三差五的亮几盏，商店几乎全部关门了，只有一些饭店里还亮着灯。夏岚当初读书中学门口几个路边的大排档聚集了一些人，散发着浓浓的酒精味道。见夏岚和欧正阳从排档边走过，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几个人看见他俩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特别是夏岚，已是彻头彻尾的变成了大城市人，趁着酒劲说一些带荤的话调笑他们。夏岚紧走了几步，到学校门口停了下来。欧正阳听到别人的调笑，不但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有那么一丝骄傲在里面。

    两个人走进校园里，旁边偶尔走过一个匆匆的学生，教学楼里的教室一排排的亮着灯光，几丝顺着风传过来的教师讲课的声音若有若无，仿佛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当初高中的读书岁月。欧正阳转身看夏岚时，见她眼睛里有泪珠在晶莹，便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住了夏岚的手。夏岚没有拒绝，任欧正阳拉着自己的手，任校园里的风轻轻的吹着自己，她感觉曾经在穿越小说里所读到的那些情节，全都在自己周围一一的上演，此刻拉着自己手的欧正阳，就是那个当初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着的大男孩，只是他在一个类似的晚上试图拉自己手的时候，被自己给严词拒绝了。当初的自己不敢想学习以外的事，她没有别的选择，歌曲里唱着“往前一步是幸福”，而当时的自己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走到操场里，欧正阳在地上坐下来，周围虫声琼琼，在夜晚显得特别的清晰，围墙外池塘里蛙声一片。夏岚走过来，靠着欧正阳的后背坐下来，头顶着欧正阳的头，闭着眼，听着周围的虫声蛙声，此刻，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欧正阳知道夏岚此刻正沉浸在过去的氛围中，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破坏她此刻美好的回忆，便沉默不语，轻轻的靠着夏岚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夏岚伸手前者欧正阳的手，轻轻的自言自语着，怕是惊吓了什么似的，“你如果了解过去的我，你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我。”欧正阳知道，这是高校里女生都比较喜欢的张爱玲的一句话。

    “你如果了解过去的我，你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我。”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夏岚就过来催欧正阳，上午唯一一班从县城开往夏岚家所在镇子的汽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车了，他们要赶紧的洗漱，吃早饭。

    等他们感到汽车站时，车上已经很多人，还好，在最后排还有几个座位，夏岚和欧正阳并肩坐在后排，欧正阳打开了车窗。人太多了，夏天狭小的车厢内，虽是早晨，也如同蒸笼一般，不一会儿，夏岚脸上全是汗。

    欧正阳递过纸巾，夏岚接过纸巾，对他笑了笑。这一时刻的夏岚美得让人心醉，虽是文学博士，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用什么词语和句子来描述夏岚此刻的美，只记起自己曾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句子：“她站在那里，旁人如同草木，她轻移莲步，整个世界都成布景……”

    汽车开出县城不久，便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虽说是公路，但路上不时地坑坑洼洼，汽车也在这路上颠簸不停。车里的人像是乡下簸箕里的粮食，被颠簸得上下左右翻到。坐在汽车最后排的夏岚和欧正阳这时是最倒霉的，欧正阳还好，毕竟身体体质好很多，夏岚就不行了，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毕竟元气大伤了，这几天一直在车上没有休息好，再加上不停地颠簸，很快便感觉有些晕眩，脸也变得有些煞白了。

    欧正阳家也有山，和这里的山相比，不过都是些小土包，他总算是领略了什么才是山路了。见夏岚晕车了，赶紧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盖，递在夏岚嘴边，让她和几口。然后拿出自己带过来的一本杂志，当作折扇，不停地给夏岚扇风。一阵风吹过，还要把车窗给关上，车行驶在山路上不时地带起厚厚的尘土，不关上车窗，一会儿人就会变得灰头土脸的。

    刚开始，夏岚把身子侧靠在欧正阳的身上。随着汽车不停地颠簸，慢慢的依偎在欧正阳身上。欧正阳直感觉自己的一只胳膊没地方安放，他想搂住夏岚的后背，有感觉有种异样的感觉，随着颠簸越来越厉害，他慢慢的从后面搂住了夏岚，另一只手则不停地给夏岚扇风。

    两个多小时的煎熬之后，汽车把他们吐在了一座山的脚下，这地方周围的山已经不像是刚才那样了，即使是夏天，山上的植物应该是最旺盛的季节，这周围的山却只稀稀疏疏的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完全不是刚才所见到郁郁葱葱的样子。欧正阳庆幸终于到地方了。拿出矿泉水，给夏岚喝了几口，让夏岚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的等夏岚缓过神来。

    歇了大约半小时，夏岚缓过神来，揽了揽有点凌乱的头发，示意欧正阳跟着她走。过了好大一会儿，欧正阳不见周围有人家居住的样子，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夏岚。夏岚指了指远方云雾缭绕处，“还要有半天的山路。”

    两人在山间慢慢的走，路很窄，有的地方仅能容得下一个人慢慢的走过去，这个时候，就需要两个人拉着手，以防掉下去。路过一些河沟的时候，所谓的桥，便是上边一根铁链，下边一根铁链，任由人荡秋千一般胆战心惊的一点点挪过去。还好，欧正阳想，没有见到在新闻图片里所见到的溜索过山涧，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溜过去。这时候，他才真正理解夏岚为什么读大学之后只回家一次，这样的地方，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要下不知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动身回来一次，来回这么折腾一次，也相当于大病一场了。

    一路上，夏岚不停地对欧正阳说些脚下要注意的事，看得出，虽然多年没有回家了，她依然对这一切很熟悉。“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每学期都要在这条路上来回几次，那时候，闭着眼，我都能想起这条路上的一切。”夏岚这时候的精神反倒好起来了，和刚才在车上判若两人。

    夏岚边走，边不停地说着一些自己读中学时候的趣事，欧正阳饶有兴趣的听着，不停地插一句自己读中学时好笑的事，前面带路的夏岚遇到紧急的，边自然的伸过手，拉住欧正阳，欧正阳也自然的拉住，两个人像是结伴而行的驴友，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天色变暗的时候，终于到了一个村落，在群山环绕下，宛若坐落在盆底。“快看，那就是我家，夏家凹。”夏岚兴奋地说。

    夏岚家的院子用一些不规则的石头垒起来，房子墙壁的下半截也是一些相对比较大的石头，上半截用青砖砌起来，墙外面没有粉刷，屋顶上的瓦看得出也比较陈旧了。读书的时候，欧正阳感觉自己家的房子在全村都是最破旧的，现在看到夏岚家的房子，自己家的房子还算是比较好一些的。院子里，夏岚的父亲正在拴羊，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什么。

    院子里共三间房子，两间朝南，算是堂屋，一间在左边，朝西，没有门，里面正冒着烟，该是厨房，里面一个妇女正在灶台前忙活，地锅里的柴火在烧着。夏岚走进院子，喊了一声“爸！妈！”两个人都转过身，却似乎并没有认出是自家闺女，毕竟这么多年了，夏岚的改变几乎是彻头彻尾的。“爸！妈！我是夏岚啊！”夏岚的声音已经因为激动而有点哽咽了。

    虽然五年没有见到女儿了，夏岚的父母也没有表现得如想象般的动情，父亲说了句“回家了”，然后继续摆弄那些羊，好像是这个博士女儿也比不上他的那几只羊。母亲擦了擦眼睛，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厨房里的烟熏得，然后让夏岚进屋帮她烧锅，正在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欧正阳并没有感到失望，他平时回家，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对每日忍受生活催逼的他们来说，感情是没有任何重量的，他们的概念中，生活永远比感情重！

    夏岚转身把欧正阳招呼进院子，对父母说，这是欧正阳，江北大学博士。然后接过欧正阳背上的包，放进屋子里，自己进了厨房里，帮母亲烧火。

    欧正阳走到夏岚父亲身边，喊了声“叔叔”，便伸手帮夏岚父亲赶跑散了的几只羊羔。夏岚父亲像对待夏岚一样，“哦”了一声，然后就是“你来了”，接着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吃饭时，夏岚介绍了一下欧正阳，只说是江北大学的博士，大学教师。夏岚的父母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惊奇的眼神，自己的女儿就是博士，而且还到外国留学的，他们认为，自己女儿的对象当然也要是博士。

    夏岚家只有两间房子，晚上睡觉时，夏岚父母自然的把夏岚和欧正阳安排在了右边的房子里。床有些旧了，想来是年头不少了，坐在床上会吱吱的响。夏岚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带的床单和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太空棉被铺在床上，然后从外面端过来一盆水，示意欧正阳洗脚。她做这些的时候，欧正阳感觉非常的自然，夏岚变成了一个贤惠的小媳妇，和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夏岚，前几天在江北大学的夏岚完全不是一个人。夏岚弯腰端水时，见欧正阳盯着自己看，低声道：“看什么，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是吧。”

    欧正阳刚想说话，夏岚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说话，并指了指墙壁。欧正阳才注意到，夏岚家的房子虽然是两间，但却和一间差不多。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两边有什么动静，都能听的见，所以夏岚说话才会低声低语的。

    夏岚进屋后，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厚厚的，然后走进父母的房间，把钱递给父亲，“爸妈，这是欧正阳给你们的见面礼，总共两万块。你们也知道，山路不好走，他就没给你们带别的礼物。”

    夏岚父亲连忙接过去，她母亲则忙不迭的说：“这孩子太客气了，第一次见面就给那么多，我和你爸怎么好意思接受啊。”

    夏岚用一点都不在乎的口气说，“没事，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再说，给你们钱，他不是应该的么。”

    夏岚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连连的“嗯嗯嗯”，半天说道：“上个月隔壁蒋家凹的蒋子山还催给你弟弟定亲呢，我这几天正发愁呢，这不，你来家了。这下正好了。”夏岚弟弟才十七岁，却已经到北京去打工了。夏岚父母从夏岚身上见读书即使是读到博士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便不再让夏岚弟弟读书，早早的打发去打工，然后挣钱回家娶妻生子，自己好能够早一天报上孙子。

    过了一会儿，夏岚走进屋，见欧正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低声道：“让你做了一回好人，怎么着，还不感谢我啊。”说完，也不理欧正阳，自己干笑了几下，欧正阳听起那笑声，感觉有点凄凉的意思，却一时又不敢确定。

    前段时间虽然和夏岚在一个房间里待过，但真的在一张床上睡觉，欧正阳怎么也睡不着，想说话，又知道夏岚父母那边夜间能清楚的听到，只好一个人睁眼看着房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躺在床上不敢动，一动，就会碰到夏岚，床就会吱吱的响，只能僵着自己，就那么躺着，连翻身都不敢。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慢慢的袭来，却又不能沉睡，感觉周围一切都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天亮醒来时，夏岚父母已经进山去了。夏天正是山里的各种山货收获的季节，他们几乎每天都是早早的进山，快要天黑的时候回家。欧正阳走到院子里，看见夏岚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便走进去，帮着烧火。吃饭时，欧正阳才发觉，和夏岚相比，自己做的饭菜简直就不能吃，虽然自己以前经常为自己的手艺而自豪。他看着夏岚，说：“想不到你还留着一手呢哈。”夏岚轻笑着说：“那是，哪像你，命名做饭很难吃，还非逼着人家每次都要吃完。”两人说笑着，很快吃饭结束，收拾完毕之后，夏岚带欧正阳去自己小时候经常玩的山里去，让欧正阳见识一下山里的风光。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山涧旁，四处郁郁葱葱，烟雾迷蒙，早晨山间的水汽氤氲在周围，人如同置身于云彩之上，往下看时，欧正阳觉得有些头晕。夏岚则站在山涧的边缘处，挺直身子，闭上眼睛，慢慢的张开双臂，做飞翔状。欧正阳赶紧从后面一把抱住夏岚，“你傻了啊，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我喜欢这种感觉！”夏岚不睁开眼睛，慢慢的说，“小时候，受到委屈了，读书的时候成绩差了，父母不让自己读书了，我都会跑到这儿，幻想自己是一只鸟儿，在这儿自由自在的飞，没有任何的羁绊。这样，我就能忘记烦恼，忘记这痛苦。”

    欧正阳看着自己怀里的夏岚，听她诉说自己的苦难，仿佛那苦难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在眼前，而自己伸手就能把那苦难捧在手上。夏岚睁开眼，盯着欧正阳的眼睛，直视着。

    欧正阳看着夏岚充满痛苦的眼神，仿佛在那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间，有一种力量让他低下头去，轻轻的吻住夏岚那微微张着的嘴唇。

    夏岚用自己的双唇迎接那吻向自己的双唇，闭上眼，让这一刻的天地间只为两个人而存在。

    过了好久，夏岚轻轻的推开欧正阳，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点同情我，有点可怜我？”

    欧正阳摇摇头，“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在你身上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我，这可能是你我小时候的经历比较相似的原因吧。每当你和我说起你的小时候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不由自主的冒出卡夫卡的那句话，你肯定也听过的：‘我们就像被遗弃的孩子，迷失在森林里。当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时，你知道我心里的悲伤吗……’”他停了一下，“这种和你的内心产生共鸣的感觉让我心里感到不安，就像一片久旱的土地掠过了一阵潮湿的风，它让我想走进你的生活，想走进你的内心。”

    他看了夏岚一会儿，“我知道，和我在一起，我可能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你也清楚，我最大的可能就是做一个大学教师，大学教师目前的待遇，只能保证我们最基本的生活，我给不了你大房子，给不了你向往的那种幸福的生活。”

    夏岚看着他，说：“你真的认为我渴望那种生活？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我过得非常苦，但我最感动的还是欧•亨利的一段话：‘家庭只要幸福，房间小又何妨……让写字桌充当临时的卧榻，洗脸架充当竖式钢琴；如果可能的话，让四堵墙壁挤拢来，你和你的德丽雅仍旧在里面，可是假若家庭不幸福，随它怎么宽敞——你从金门进去，把帽子挂在哈得拉斯，把披肩挂在合恩角，然后穿过拉布拉多出去，到头还是枉然。’我当时就想，遇到了一个我爱的人又爱我的人，我就和他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不管生活有多苦，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样的日子都是快乐的。”

    欧正阳紧紧的抱这夏岚，夏岚转过身来，用双手揽住欧正阳的腰，“你真的不会在乎我的从前么？”

    “你如果了解过去的我，你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我。”欧正阳说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张爱玲的这句话的。”

    夏岚紧紧地依偎在欧正阳的怀里，轻轻的呢喃，“你如果了解过去的我，你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我。”

    两人正温柔相拥时，欧正阳的手机响了。

    他不去接，继续紧紧地抱着夏岚，轻轻的在夏岚耳边低声喃喃着。手机像是故意存心破坏这气氛似的，不屈不挠的叫着。

    夏岚轻轻的推着欧正阳，“听话，快去接电话，万一有人急着找你，找不到你就不好了。”

    欧正阳万般不情愿的拿过那不解风情的机器，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摁了一下接听键，父亲的声音从几千里之外直冲到耳边：

    “阳子，你妈不行了，你赶快回来。”还没等自己问一句，父亲那边已是大声嚎哭着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