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剎車聲打斷了歐正陽的思緒。

    他從恍然中清醒過來，意識到出租車已經到了老板的住宅樓下。他付了車費，從後視鏡里看了一下張力中，張力中依然閉著雙眼，靠在後座椅上，神情異常的疲憊。

    “張老師，醒醒，到邱老師樓下了。”

    “哦”，張力中睜開迷蒙的眼楮，拿下眼鏡，揉了揉眼楮，不置可否的打開了車門。

    歐正陽打開出租車後備箱，拿出行李箱，有點費力的提著，跟在張力中後面，亦步亦趨的走上樓梯。既然張力中不說話，歐正陽也不知道自己該說句什麼打破沉默，只好也什麼都不說，只費力的提著行李箱。

    到了五樓，歐正陽上前摁了一下門鈴，退後一步，等老板給開門。

    邱平安只把防盜門開了一條窄縫，容得下一個人進去。

    張力中擠進去之後，邱平安沒有讓歐正陽進去的意思，只對他說，“你明天不要去那個陽天文化傳媒公司了，在學校等我的電話。”還沒等歐正陽的“哦”字說出口，防盜門就“砰”的一聲給撞上了。

    在防盜門撞上的一霎那，歐正陽從一絲門縫里听到女生的哭泣聲，有點熟悉，但一時分不清是誰。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師母。這哭聲比較年輕化，是二十六七歲的女孩發出來的。而師母比老板年輕兩三歲，也已是四十歲的人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歐正陽一直在想，那個哭聲是誰呢，這麼熟悉？是誰這麼晚了還會待在老板家里？老板為什麼要這麼神秘？以前自己到老板家里幫老板辦事之後，他總會讓自己到家里坐一會兒，順便催促一下自己的博士論文。

    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餐廳早就關門。歐正陽只好在超市里買了兩包泡面，吃好泡面，用涼水沖了澡之後，躺在窄窄的板床上，又想起了那哭聲。非常熟悉，卻又一時總想不起是誰。

    迷迷瞪瞪，似睡還醒之際，一個名字突然冒了出來，讓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夏嵐！

    歐正陽考研復試的時候，踫到的第一個女生，就是夏嵐。作為一個和三本差不多水平的二本學院類大學的文學院本科畢業生，歐正陽在復試報道的時候，和一個謹小慎微的鄉下人一樣，從自己學校那破舊的文學院里，突然間來到了江北大學豪華得連地板都　亮的文學院，他就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不只是不敢問，連看都有點怯眼。

    他站在公示欄前默默地看著復試的流程和注意事項，復試的地點。自己不敢問人，只能默默的等，等和自己一樣目的的人出現，這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跟在別人後面辦完復試的手續。

    由于他來的較早，等了大約半小時，咯咯　　的過來一個女生。歐正陽不敢看，只半低著頭，感覺那女生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穿著高跟鞋估計一米七左右。這種身高，讓她在女生群里，足以有那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了。

    她在公示欄前瞅了一會兒，輕聲罵了一句“操，**，搞這麼麻煩。”然後　　　　的直接走進了文學院的辦公室。

    這句話把歐正陽給震撼了。

    還沒等反應過來，腦袋命令他抬腳跟著她也走進了文學院辦公室。

    那女生正在跟文學院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打听復試的事宜，有板有眼的問這問那。歐正陽像個怕跑丟了的孩子，老老實實的站在她身後，伸長耳朵听著，不敢出聲問一句。

    女生問清楚了一切之後，走出辦公室，去辦復試的事情。歐正陽雖然听了一遍，但也幾乎和沒听差不多。所以，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跟在女生身後，亦步亦趨的去辦理復試的事宜。

    跑了兩三個地點之後，歐正陽終于弄清楚了一件事︰這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名字，夏嵐，畢業于著名高校江南大學。讓歐正陽感到有點奇怪的是，夏嵐考研的第一志願竟然會是江北大學。他想，如果我是江南大學畢業的話，那我考研肯定會報考北京大學或者復旦大學。

    也是，江北大學和江南大學無論從什麼標準來衡量，都不是一個級別上的，而且，兩者的差別還不能以道里計。

    辦完了復試的準備事宜，夏嵐拿著辦公室工作人員開具的住宿申請單，到學校賓館去住宿。走到電梯門口時，突然轉身對歐正陽笑嘻嘻的說︰

    “哎，你老是跟著我干嘛啊。說，什麼企圖，劫財還是打算劫色？”

    歐正陽被她猛地這一問，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囁囁喏喏的，半天沒有出聲。

    “劫財，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劫色嘛，隨時歡迎互劫。”夏嵐見他不出聲，仍舊笑嘻嘻的看著他。

    歐正陽怔怔地看著她，半天說了一句︰“我去賓館住宿。”

    “好啊，我也去賓館住宿。我們一起去賓館開房吧。”

    呃，歐正陽這下更不知道是說好，還是說不好了。

    剛好，電梯到了，兩個人走進電梯，緩解了這暫時的尷尬。但電梯中只有他們兩個人，逼仄的空間更加讓歐正陽感到窘迫，加上天氣熱，頓時，汗濕透了襯衫。

    走出電梯時，才發覺外面下雨了。剛才上樓辦理復試的手續的時候，還艷陽高照，一轉眼的功夫，四月的江南卻又細雨絲絲了。

    夏嵐不怕，女生不管晴天還是陰天，隨時都帶著雨傘，晴天遮陽，雨天擋雨。歐正陽什麼都沒帶，望見外面下雨，後退到一樓的大廳里，準備等雨停了再走。

    “走吧，這雨有耐性呢，下到晚上也說不定呢。”夏嵐揚了揚手里的雨傘，那意思是讓他和自己一塊兒走。

    歐正陽正猶豫著，夏嵐笑著說，“你還真的怕我對你先奸後殺啊？”

    歐正陽尷尬的笑了笑，和夏嵐一起往學校賓館方向走去。他幾次想伸出手去，自己拿著雨傘。但試了試幾次，始終沒敢伸手，怕萬一夏嵐拒絕的話，自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到了學校賓館，辦好了住宿手續，兩個人正好在隔壁房間。夏嵐說︰“哎，我先睡一會兒，晚上過來喊我，我帶你去吃晚飯。”歐正陽“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開門的時候，夏嵐揚了揚手里的門牌，“要不，你到我房間里，一起住吧。”看到歐正陽頓時紅了臉，“呵呵”的笑著，關上了房門。

    歐正陽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夏嵐過來敲門。兩個人還是一把傘，去學校北門學生街吃了一些小吃，結賬的時候，夏嵐笑眯眯的看著歐正陽付錢，那笑里略帶著幸福。隨後，夏嵐帶著他，在學校校園里轉了轉。臨近畢業，校園里到處可見**的景色，每當遇到情侶溫柔的場景時，夏嵐總是壞笑著看歐正陽，這讓歐正陽頓時聯想到自己現在和夏嵐的情形，一時間，心里似乎也有那麼一點異樣的感覺。

    第二天，夏嵐沒有喊歐正陽去復試。等歐正陽一覺醒來時，已經快到復試的時間了，趕緊起床，收拾收拾，顧不得吃早飯，一路小跑著趕到文學院，卻發現夏嵐已經等在復試的地點了。自顧自的板著臉，不和別人說話，連歐正陽進來對她笑了笑，也好像是沒看見似的。

    歐正陽猛然想起，還不知道夏嵐是什麼專業的呢。本想問她一下，但見她板著臉，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上前去問。看見別人兩個兩個的在低聲聊天，自己落了單，只好找個椅子坐下來，無聊的看地板。

    研究生秘書過來說了一下各個專業復試的地點，每個人走向自己專業的復試辦公室，歐正陽才發現夏嵐是和自己一個專業的。他用眼神試探幾次，想和夏嵐說句話，夏嵐自顧自的擺弄著自己的手機，別人好像都成了空氣，不存在一樣。歐正陽感到有點索然，只好也裝作不認識，一個人傻傻的不知做什麼好。

    沒想到夏嵐選的導師竟然也是邱平安，而邱平安也沒有拒絕，關鍵是邱平安沒有理由拒絕。

    邱平安一直宣稱，他選學生的原則是首先要看著漂亮，如果做不到漂亮，那要看著順眼。他和同事開玩笑說︰“和學生三年要在一起，如果看著不順眼，那該有多憋氣。”而夏嵐不只是看著順眼這個層次的了，歐正陽這時候才發現，夏嵐已經可以歸到仙女級別的了。所以，邱平安是沒有理由拒絕的，當然，他也不願意拒絕。

    而對于歐正陽，他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當然，男生的性別讓歐正陽也佔到一些便宜。雖然說文學院的導師都喜歡選美女做自己的弟子，但有一個頭疼的問題是，美女通常都是不做學術的，更不用說隨時指使他們做一些瑣碎事了。導師都很清楚，選擇美女弟子，在養眼的同時，要隨時準備她們給你鬧心。

    所以，當歐正陽最後被剩下的時候，邱平安把他招進了門下。順理成章的，夏嵐成了歐正陽的師妹。雖然歐正陽一直不清楚夏嵐的真是出生年月，不過鑒于女生的年齡比國家保密部門還要**，所以，喊師妹是大家都樂意接受的稱呼。不管女生真實年齡多大，一個師妹的稱呼，前面再加上個“小”字，頓時每個人都回到了嬌小青澀的青春歲月。

    歐正陽和夏嵐，成了邱平安被聘為碩士生導師之後的第一屆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