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湖中救人
作者︰劉安文      更新︰2016-07-08 22:01      字數︰2979
    午收季節,一些家里沒有勞動力的民工回家收麥子去了。邵鋒的隊友雖然沒有一個人回家收麥子,但邵鋒已感受到城市因缺少農民工的變化。夜晚街上游蕩的民工模樣的人少了,工地上因走了一些其他地方的民工而讓他們開始加班加點。雖然他們仍然是承包砌牆和澆築混凝土,多加班可以多掙錢,但是一天十四小時的勞作,把他們累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夜晚躺在床板上,還沒來得及刷牙洗臉就睡著了。邵鋒這個時候體驗到了什麼叫勞累。書,是不能看了。腦子像木頭,打開書腦子不但不工作,還像中了毒一樣讓他倒頭就睡。衣服也是幾天換一次,哪怕衣服上有片片的汗漬,也懶得去洗。他們想要加班費,而工地的項目經理回答他們的是承包價是定死的,不能動。他們說,我們不想干這麼多的活,就是少掙點錢也不能累壞人。經理說,不行,需要趕工期,不能說你們想干了就給你們活,不想干了活就停下來。王大志知道端人家碗屬人家管,能從經理手中討到活就不錯了,他們必須听經理的。為了讓隊友能有體力干活,他讓隊友一天吃四頓飯,每頓飯中都有魚肉。在夜餐中,還讓隊友喝酒解乏。

    邵鋒給家里寄了錢,讓父母找人幫著收麥子。他又幫著幾個隊友給家里寄了錢。他和隊友都覺得雖然不回家收麥子,但能把錢寄回家,就是給家人最大的安慰,也是幫家人收麥子的最好方式。

    中午的太陽就像烈火一樣,燒烤著人們的肌膚。邵鋒雖然戴著安全帽,穿著長袖褂長腿褲,但他仍然有臉被灼痛身被燒烤的感覺。他臉上的汗水就像雨水一樣不停地往下流,身上的汗水也像水蛇一樣竄動。他和他的隊友一樣,為了補充水分,每個人就用大瓶子灌滿自來水,隨時往嘴里咕咚咕咚倒。邵鋒雖然已學會了泥瓦工的全部技術,但他不能像大工一樣干大工的活。他既干小工的活,又干大工的活,但工資還是按照小工的標準領取。王大志告訴他,這是過渡階段,是大家認可的階段,不能一學會就干大工,拿大工的錢,許多大工光是學徒就是好幾年。邵鋒沒有怨言。他認為,能學到技術是重要的,能干大工的活鍛煉自己更是重要的。

    吃過午飯,僅休息了二十分鐘,他們又開始了太陽下的勞作。邵鋒爬到腳手架上,右手拿刀,左手拿磚,干起了砌牆的活。不到半小時,他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他忍了忍,但肚子疼得更厲害了。他忍不住了,捂著肚子,蹲在腳手架上。王大志和王建軍護著他,把他從腳手架上弄下來。到了地面,邵鋒疼得直不了腰,臉色也變得蒼白了。邵鋒被送到醫院。急診室的醫生讓邵鋒躺在檢查床上,用手捏壓彈他的腹部,又給他開了很多的檢查的單子。一個小時後,邵鋒被確診為急性闌尾炎,急需手術。王大志和王建軍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也不夠手術押金。無論邵鋒疼得多麼厲害,無論王大志怎麼請求,但是不交押金,醫院就是不給動手術。王大志讓王建軍陪著邵鋒,自己去取錢。這中間,王建軍又向醫生請求了幾次,但仍然無效,他們要求看押金收據。王建軍氣得想罵人,但他還是沒敢罵。他知道醫院不是說理的地方,如果他鬧騰起來,對邵鋒更是不利。十多分鐘後,王大志回到了醫院。交了押金,邵鋒被推進了手術室。

    從手術室里出來,邵鋒看到王大志和王建軍都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他心中涌出了一股感動的潮水。王大志和王建軍把邵鋒從手術車上抬到了病床上。邵鋒發現自己的肚子上插有管子,刀口也有些隱隱作痛。看著皺著眉頭有些疼痛的邵鋒,王建軍說︰“邵鋒,沒事的,闌尾炎是小手術,幾天就好了。”王大志也說︰“闌尾是多余的,切除後不影響身體。”邵鋒眨巴眨巴眼,表示認可他們的話,他也覺得這沒什麼,如果這點手術就讓他很悲傷,他也太脆弱了。他認為,他們不了解自己的堅強。

    夜晚,隊友停下手中的活,拎著東西來看望他。他們一個個噓寒問暖,把邵鋒感動得流下了眼淚。他沒想到他在外地生病,還動了手術,更沒想到隊友對他這麼關心,這麼疼愛。在這遠離家鄉的地方,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一個人在生病的時候,如果有老鄉在身旁,真讓人有一種在家的感覺。尤其是病房中其他人都說著寧波話,而他的老鄉用鄉音安慰他,他的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一周後,邵鋒出了院。王大志和王建軍把他接到工地。隊友們為他慶賀。中午,食堂多炒了幾個菜,隊友們又買了啤酒,他們讓邵鋒以開水代替啤酒,大家共同喝酒,慶賀邵鋒康復出院。邵鋒又一次被隊友們的真情所感染,他一高興,也喝了一杯啤酒,表示對大家的感謝。

    隊友讓邵鋒多休養幾天,可是邵鋒看到隊友從早到晚不停的勞作,他就不忍心休養。他從干一些小活輕活開始,隨著體力的恢復,就逐漸干一些重活。一個月後,他感覺體力和狀態完全恢復過來,他又和沒生病時一樣,緊張地與隊友們共同勞作。

    八月份,邵鋒接到弟弟的來信,說他沒考上學,想到寧波打工。邵鋒寫信勸弟弟,要他再復習一年,說他年齡還小,打工太累人,不要早早把身子累壞了。弟弟回信說,他一看書頭就疼,他也不是讀書的料,與其花錢上不成學,不如早早出去打工掙錢。邵鋒堅決不同意弟弟這麼小就出來打工。弟弟才十六歲。十六歲還不成年啊!還是個頑童啊!也許是邵鋒的態度太堅決,弟弟就一直不再給他寫信說要到寧波打工的事了。

    九月的晚上,天還是有些燥熱。很久沒上街了,趁著活干完得早,邵鋒與強子商量好倆人去到月湖公園玩一玩。王建軍要帶著他們看錄像。邵鋒不去,強子也听了邵鋒的話,跟著邵鋒去月湖公園游玩。王建軍只得帶著其他的一個工友去看錄像。

    月湖公園依月湖而建,佔地面積很大,如果一個人在月湖公園里轉一圈,就要半天的時間。這里有樹有山有水,更有很多供情侶談情說愛的靠背椅。晚飯後,人們在公園里散步,除了消夏,就是尋求一種寧靜和散漫。邵鋒和強子在月湖邊走著。燈光倒映在水里,變成了躍動的粼粼波光;樹木吐出的氧氣,讓人感到無比清爽;情侶們的擁抱,讓人感到寧靜中也有躁狂。看到一對對戀人或牽手漫步,或相依而坐,或相擁相抱,邵鋒想這是多麼迷人的讓人憧憬的夜晚啊!他對強子說︰“強子,你和你媳婦拉過手沒有?”

    強子說︰“沒有。”

    “抱過沒有?”

    “更沒有!”

    “你看這城里談戀愛處對象的,一個個多甜蜜!你跟你媳婦已經訂婚兩年多了,到現在連手都沒拉過,真是太沒有味了!”

    “一個農村,一個城市,不能比啊!一年見不了兩次面,話還沒投機,怎麼拉手呢?”

    “是啊!你出來打工幾年了,也算見了世面的人了。你應該把在城里見到的學到的,講給她听,教給她做。”

    “你說得對,邵鋒。你雖然比我小幾歲,出來得晚,但你比我有學問,有腦子,我以後得多向你學習。”

    兩人正說著話,只听“撲通”一聲,緊接著有人叫喊︰“救人啊!快救人啊!有人掉水里了!”

    邵鋒和強子尋聲望去,前方幾十米處的月湖岸邊已經有了幾個人在岸上指指點點。他們急忙跑過去,看到湖水中有一個人影在掙扎。

    邵鋒說︰“強子,快!跳!”強子跟著邵鋒跳進了湖水中。

    他們快速地向那人游去。邵鋒看到那人長長的頭發在水中飄散,花色的衣服在水中時沉時浮。他知道,這是個女的,她在水中堅持不了多久,幾分鐘就可能被淹死。邵鋒踩著水,對強子說︰“快,抓手,一人一只。”邵鋒用左手去抓那人的右手,強子用右手去抓那人的左手,兩人一人抓著一只手,使勁地把那人往岸上拖。

    到了岸邊,那個女的已經奄奄一息。兩人又把她抬到岸上,放在長條椅上讓她臉朝下吐水。這時,一個男的哭著喊道︰“小雲啊,都是我的錯,我再不惹你生氣了,你醒醒啊?”

    邵鋒說︰“趕快送醫院吧!”

    圍觀的人也說︰“對啊,不能光哭,趕快送醫院。”

    在眾人七嘴八舌中,在眾人慌亂中,邵鋒和強子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