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门卫老李
作者:闫增连      更新:2023-09-06 06:06      字数:5180
    新冠病毒肺炎疫情从英雄的武汉城市蔓延开来,尤其是新年回家的务工人员,给当地的居民带来了恐慌,就像是身上携带的病毒流氓一样的窥伺着周围。AA小区的门卫老李也来不及回家了,突然接到保安部经理的通知,他着实吓了一跳。他右手习惯性地在稀疏的头顶抓挠几下,平时呈半眯眼状态,今天突然的挣大了眼睛,有些白净的面孔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迅速的抽动着歪向一边,惊恐不解地问道,有这么严重?

    保安部牛经理一脸严肃地说,这是上级命令,全城戒严。AA小区的居民必须在家自我隔离,不得随意外出,谁家买菜生活用品,只有一个人出去,每两天一次。给你配一个电子体温测量仪,出入人员必需检测体温。

    监测体温?这可是专业医生干的活儿,我一个大老粗哪会这一首。老李弱弱地说,但又怕说话过了头惹怒经理,一句话解雇失业,就面带笑容说,好好吧,只是我不太会。

    你看着啊,这里面有电池,有开关,小灯一亮就是通电了。看看这个探头,在额头耳朵一测量,就显示体温度数了。老李感觉自己的脑门没感觉,只是心理反应出的一点紧张。一秒钟,牛经理说看看,你的体温正常,三十六度。老李说,我感觉没事啊,想吃想喝的,我的身板硬朗着呢,只是,白天黑夜的在这警卫室睡不踏实,眼皮儿打架……

    牛经理威严的一句,你得坚守岗位,不能随便睡觉。你看新按的监控器,我随时都可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来往人员一定不放过检查,你敢偷懒儿,我就加罚扣工资两天……牛经理说完,一副领导者的模样走了。

    老李登时脑门发热,一股急火就窜上来,吸溜吸溜的,嘴里干渴得很。目睹牛经理的背影,感觉担子太重了。可是为了生存,再低的薪水也得忍受干下去,家里的老婆孩子等着吃饭,谁让咱没有大本事赚钱呢。

    老李的确是困难户,老伴儿是硬皮病,这种病是不死的癌症,常年从省城买中药调理,一年不扉的数字。大儿子上学,二女儿也考上科技大学,一走要带上万儿八千的,粗略算计一年要花费三四万元。上有八十岁的老娘,脑血栓瘫痪在床,时不时地看医生……算计自己的工资,每月两千三百块,抠着花钱也要欠下账窟窿。有这么个门卫工作还是依仗牛经理是远房亲戚,特殊关照进来的。想想就心酸,不踏实工作,一个大老粗那里还有进钱的渠道啊……

    眼下已是新年第一天,本该在家里团团圆圆,一家人欢乐春节。可是,临近新年就开始紧张了,所有门卫人员不得私自请假,否则辞退。无奈啊,老李就没敢回家省亲。只是从市场买了便宜蔬菜,鸡蛋,几斤猪肉,发微信让老伴儿来一趟。老伴儿在警卫室坐下,趁着没人,老李陡然的有了想亲近的冲动。摸摸老伴儿的脸,亲亲额头,忽然被老伴儿的手挡开了,老伴儿的手被硬皮病折磨的指甲手指肚都掉了,光秃秃的短一小截儿,触碰一起不是很舒服。慎怪道,这是啥时候还有这个心气儿……老李嬉皮笑脸地说,我没有病毒啊,怕啥子……

    媳妇苦笑着拎起年货走出来,嘱咐道,别惦记家里,有我照顾老娘和孩子们。你就安心的干工作吧,对得起牛经理。奥对了,别舍不得吃啊。

    老李很自嘲地说,我饿不着,放心吧。其实自己心里苦楚啊,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舍不得饱餐一顿肉,多半儿是一包方便面充饥。抽烟也是最便宜的,狠狠吸溜进去的浓烟多停留一会才慢慢吐出,呛得咳嗽流眼泪,硬茬子烟丝烧到最短的一截儿,快要烧嘴才扔掉。也有抽好烟的机会,一般AA小区的居民有来警卫室闲聊天的,大多数都是烟民,抽的烟牌子都中等价格,毫不吝啬的递给老李说,来一根儿。老李就笑咪咪地说,哎呀,还得抽你一根烟。哈哈。这样的熟悉人多了,给烟的人也多,老李乐颠颠的解解馋过足烟瘾。但是,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了这种氛围,人人出来一刹那,都是带着口罩。人和人的距离两米远,说话也不敢面对面,唯恐病毒流氓一样的诡异。老李也就抽自己的硬茬子烟,为了省下硬茬子烟钱,还特意备好了黄色旱烟叶儿,这是自家地里种的,随身带来的。抽的屋子里衣服上都是烟油子味道……不过老李还是乐此不疲,听人们议论抽烟虽然有害健康,可以抵御病毒吸进嘴里存活,尼古丁是病毒的克星。那年非典疫情好多患者都是洁癖不抽烟。而那些会抽烟的病毒不敢沾边儿。这种玩笑的谬论竟然得到诸多人的响应,老李也不例外的效仿,尽管自己也觉得毫无科学依据,但经不住吸烟解闷儿的诱惑。

    老李干工作很是认真,牛经理交代的事情一定不含糊的执行。他把出入卡一户户的送到,都客气地说,老李,放心吧。一个个都填上自己的名字。后来疫情吃紧,新换了出入卡。出门必须当场登基。外来人员一律不准进入小区。老李就像是一个哨兵,穿戴保安工作服,大门上锁,必须出门买菜的打招呼才放行。老李张口就说,快去快回啊。大部分的人都报以微笑。

    唯独一个人出了幺蛾子。他就是AA小区的居民,老五。这个老五已是五十多岁,从小父母早亡,傻不愣登的憨笑,上学时间不过三年,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单身汉几十年,一身的酸臭味道,平时拣破烂儿捣鼓小钱花。没有一个女人喜欢。但傻小子撞上大运,赶上了拆迁改造,偌大的一个院子,几间破旧的房子,换了五十万块钱,一套六十平米的住宅楼。这一下,腰缠几十万,还有了住处。有好心人就张罗媳妇。大姑娘绝对的连看也不看一眼。恰巧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进了视野,她的男人花里呼哨的,吹牛皮不上税,在外沾花惹草。一年剩不下几个钱。有一回捉奸在床,一气之下,她就和男人离婚了。遇到老五这个憨货,虽然不称心如意,但有起码的栖身之地,解除了几多忧愁。毅然带着两个儿子蜗居在六十平米。当然很拥挤,只好截断小卧室,沙发当床,勉强住下。新婚卧室,打扮一番,一对半路夫妻就黏糊一起。

    傻乎乎的老五对外人不隐瞒那些事儿。警卫室的人一见到老五就说,你说说你们两口子黑夜折腾,你行不行啊。老五就憨笑,嘿嘿。和老李熟悉了,老李也就开玩笑说,说说吧,怕个球啊。老五就大胆地说,嘿嘿,我那口子厉害的邪乎,我折腾半个小时也不满足,还想要。时间长了我受不了啊。老李说,吃药啊,不是有那种药吗。老五就自鸣得意地说,我会配药,人参枸杞子……别说还真管用,喝一副药几天都杠杠的……

    老李和老五虽然经常打哈哈,但憨厚的老五出的幺蛾子给老李造成了干扰。那天,老李午间休息,听得出外面有声音,从小窗口看到,老五推着三轮车上放着三辆自行车,急匆匆的走去。走出大门,一路狂奔。引起了怀疑。老李很熟悉那辆破三轮车,那是老五捡废品的运输车,天天经过大门口。但今天有些蹊跷。

    果不其然,老李的猜测很快就有了验证。AA小区的居民反映丢了自行车,都是接送孩子上学的。老李出于职责考虑,偷偷地说,你的自行车就是老五带出去了。有位居民气呼呼的找到了老五说,你干嘛偷走我的车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戳中了脊梁骨,老五始料未及,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是……在居民的严厉追问下,老五说,我卖了几十块钱。

    居民气氛地说,赔我新的。不赔就告你。老五表面憨厚但也有贼心眼子,他跑到当家子哥说,谁谁要去公安局告我。老五的哥哥是个算命先生,也是当地的懒汉。年青不务正业,有工作不干,躲在家里看阴阳宅书籍,当算命先生。惹得单位不高兴,开除了。生活穷困潦倒的样子。也是赶上拆迁,有了房子和存款,膜拜了有头脸的人物,愣是给他妈的接上工龄办理了退休,拿上工资。这家伙已经是六十多岁了,瘦的一把骨头,骚的很厉害,在外常年保养一个骚娘们。这位风水先生听到当家弟弟的遭遇,红着眼当场找到了老李说,你怎么说我弟弟偷了车子啊,你还想干工作不?一阵雷霆之怒,吓坏了老李。说不少的道歉软话,躲过一劫。见到丢车子的人说,你别闹了,让他给你找个旧车子得了。他哥哥插手了。丢车子的人也深知风水先生不是个善茬子,也同情老李的为难之处,不再追究了。

    从此,老李对老五有戒心。老五对老李有了冤仇。谁见谁面笑心不笑,心知肚明。但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来的神速,上级政府下达的任务明确坚定。不容许任何人随便出入。这无疑是一个大难题,老李真是疲于应对。

    新年第x天,老李站在铁大门口,坐在检测桌旁,看着白衣天使志愿者为居民测体温。老李心里很是舒畅,不再拿电子体温计,也不再因为老五捣乱发愁了。志愿者医生是个半秃顶,热心肠的人,虽然有过脑血栓病史,但治疗及时没有太多的后遗症,稍微的有些坐姿不正当。对老李说,你就在屋子里休息,我盯着这里吧。

    老李巴不得有人替换休息,简单说一句谢谢,回到屋子里就呼呼地睡了。美梦不少,老娘的媳妇的儿子的女儿的祝福新年快乐,老李洋溢着美美的笑容……谁知,美梦还没做完,黑大个的传呼对讲机捣乱了,门卫啊,你必须在门口值班,上级有查岗巡逻的,一旦碰上谁不在岗,要严格惩罚。你吃的是这碗饭,就得尽职尽责……这声音大的出奇,比普通手机大几倍的音量。吓得老李一激灵坐起来,心里突突的狂跳不止。妈的,让牛经理逮着了,看来那个监控器真的牛逼,刚迷瞪一会就嚷嚷。嗨呀,出去,不再挨尅了。

    这时候老五游荡回来了,他走路拖拖沓沓的,身体松松垮垮,一米八的大块头,抵在铁门说,快拿钥匙开门。

    测体温,来来,测体温。志愿者医生招呼道。

    测体温,测个屁。我出去转悠了一会,快憋死了。

    老李说,你就配合医生吧。测体温对你对家人对谁都有好处。老五咧咧厚嘴唇,嘟囔道,测个屁啊,我才不测那玩意儿。我好好的。我会配中药。感冒就吃一副,挺管用的。

    老李担心这家伙耍出幺蛾子,耐心说,这是规定。前几天,我值班你不检测,我看在你大哥谁谁的面子上,没有计较。你黑夜出去也不阻拦。可是我是个打工的,你看看有监控,经理数落我,还要扣掉工资,再说,咱们都要为小区所有居民负责啊。这是良心!

    我没病就是不测体温。我要回去。我骑车出去买东西来着。老五就像一头犟牛,红着眼睛吓人,

    不行,谁出去回来都要检测。我就是不给你开大门。老李抖了抖大锁,已经锁死了,你进不去的。然后靠在大门上。

    老五有些疯狂,跑到警卫室,见到桌子上的一嘟噜钥匙,抓起来就走出,推搡老李道,你走开,我要开门。

    老李不肯放行,两人撕扯起来。老五人高马大的,胳膊抡圆了乱打一气。老李凭着力气打不过,就抱住老五的腰,推来搡去,一个不注意,两人同时被绊倒了。老李的头部磕碰地上,一阵眼黑,晕了过去。老五起来大骂,你打坏了我的胳膊脑袋,你的给我看病……老五呼喊风水先生,大哥大哥,有人打我。

    风水先生接到手机呼喊,跌跌撞撞跑来,一看情况就变了脸色说,你打人不行,快去医院检查,有问题让你小子赔钱……告诉你,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

    老李慢慢苏醒,被风水先生的淫威震慑的大气不敢出,低声下气地说,大哥消消气,我没有动手打人,是是一块摔倒的,没大碍吧。

    就是你打的,我弟弟说了,打坏了脑袋胳膊。闲话少说,去医院治病吧。

    老李感觉吃了死老鼠,极想呕吐,最好发泄出来。可是,一个小小的门卫,可怜巴巴的混口饭吃,惹得起这样的主儿吗。不吃亏了事,自己的饭碗也就摔得粉碎。常言道,君子不和小人斗,斗也斗不出个所以然来。吃亏的总是君子。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混沌理儿。老李也想到了报案,在这个疫情严重的节骨眼上,抗击疫情是当务之急。老五一定被严惩,甚或是判刑。可是以后结梁子仇怨,自己还是时刻有危险。

    老李忍受了自己的伤痛和心里的痛。极不情愿地点头说,好,去医院检查吧,我出医疗费。老五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医院……

    这件事很快的在AA小区飞扬开来,原来丢自行车的居民是个文学作者,人们都称呼作家。作家听到了不平之事,就来到大门口,说道,出来散散心,这一个月在家里闷坏了。

    老李说,你一个月没出来了。是该透透风。

    我听说你值班和老五发生冲突。还给他出了钱。真的吗?

    老李看看志愿者医生,叹口气说,是,出了几百块,花钱免灾吧。这主要是看在风水先生的面上,忍下一口气吧。

    这有些不讲理了,应该报警,你是值班工作,他这是影响公务,一定受到严惩,甚至判刑。你也不出几百块钱,不报警冤枉啊。

    我我嗨怎么说呢,这这都是看在风水先生的面子上啊……我呀实在不行就不干了我……老李的眼圈红了,不敢把话说出来,很憋屈。

    作家有些心酸,岔开话题,了解老李工资,询问平时的吃住。得知昼夜在简易的铁皮棚子里,饿了就是一包方便面……作家说不出话了,险些掉下泪水。歪着头说,你的工资区区两千三百元,根本就不够开销,向你们的牛经理反映,加工资,哪怕二百也行。

    嗨嗨,我说多了也不好。居民给反映可以的。

    作家出于同情,说你给我牛经理的电话,我给他说话。老李说出了号码。作家返回家里拨通了牛经理的手机,嘟嘟几声,牛经理说话了。作家就很和气地说,我们小区的门卫老李,工作积极肯干,认真负责。昼夜坚守,吃苦耐劳。只是工资太低了,区区两千二百块,养一家子人,老的病的上学的,哪里够用。整天就是方便面充饥啊。

    牛经理说,我也是觉得不高,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和老李还是远房亲戚啊。我尽力想办法吧。

    作家通话完毕,还是为老李出的几百费用感觉不公平,可是想帮助也没有太好的法子……想到老五憨厚里的狡猾,想到活鬼似的风水先生,也是遇到烫手山芋……作家突然想起网络上爆出一名医生的一句话,新冠肺炎病毒就像流氓那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