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折返洛阳

    洛阳到嵩山的官道上，孝文帝前往嵩山封禅的队伍浩浩荡荡，杏黄旗映衬着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在官道上前后绵延数里之遥。

    孝文帝坐在龙辇之中闭目沉思，身边坐着的曹贵人、郑嫔各自沉默着，轻轻地给孝文帝摇着扇子，不敢做出声响，生怕打扰了孝文帝的沉思。

    封禅队伍井然有序地朝嵩山方向行进，虽然队伍浩浩荡荡，但队列之中异常安静，不见平常队伍中的吵闹喧哗。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闭目沉思的孝文帝一听远方传来马蹄声，立刻睁开眼睛，身旁摇扇的郑嫔正无聊得昏昏欲睡，突然碰到孝文帝暴睁的双眼，心里猛一激灵，连忙坐正，低头再不敢看孝文帝。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封禅队伍的尾端消失了。孝文帝知道，这是负责封禅安全的护国将军杨大眼拦截住了来人。

    片刻功夫，马蹄声又从封禅队伍尾部传了过来，在离孝文帝的龙辇约一箭之遥的地方再次停了，一会儿，随驾封禅的咸阳王元禧到孝文帝的龙辇之前请求见驾：“皇上，臣弟有要事上报。”

    孝文帝点了点头，身边的郑嫔用手撩开了龙辇的帘子。

    孝文帝稍一低头，便看见咸阳王元禧跪在龙辇前，身后跪着一宫中太监，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一看就知是从京都洛阳长途奔波而来，不用说，孝文帝也知道洛阳城内出事了。

    见龙辇前的帘子撩开，咸阳王元禧忙禀告：“禀皇上，祠部尚书陆琇从洛阳城宫中派太监鹿丙前来汇报宫中情况。”

    孝文帝一听祠部尚书陆琇的名字，心里一惊，知道是宫中出大事了。因为祠部主管的除了祭祀之事外，亦兼辖他曹，凡辖祠部、主客、虞曹、屯田、起部五曹，对洛阳城以及宫中事务不分巨细，一一详细掌握。而祠部尚书陆琇为人忠厚，安于职务，掌管祠部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而今派人从洛阳城长途奔波禀报，定是洛阳城或宫中出了大事。

    但孝文帝依然不动声色，语气之中不带任何感情，“上前来吧。”

    太监鹿丙连忙从地上起身，几步登到龙辇之中，俯身在孝文帝的身边，耳语几句。

    孝文帝顿时神情大变，沉思片刻，朝太监鹿丙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鹿丙下去，然后对龙辇下的咸阳王元禧说：“皇弟请和护国将军一起上前来吧，朕有事要和两位商量。”说完，对身边的曹贵人和郑嫔摆了摆手。曹贵人和郑嫔连忙站起身来，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龙辇。

    咸阳王元禧和护国将军杨大眼一起走上龙辇，未等定神，孝文帝直接说：“皇弟，杨将军，京城大变了。”

    咸阳王元禧和护国将军杨大眼不说话，两人一起望着孝文帝。他们虽然知道洛阳城发生了巨变，不然的话，京城不会派太监日夜兼程禀报孝文帝，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巨变，他们尚不知情，孝文帝不说的话，他们更不敢擅自发问。

    孝文帝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元恂这个孽子，我在封禅之前让他留守洛阳城，主持宫中一切事务，没成想他竟利用这个时机在西掖门内和一干亲近大臣密谋代领洛阳守军重返平城，意图盘踞恒、朔二州，自立为王，而且还亲手打死了苦苦劝阻他的侍从之臣中庶子高道悦。如今，这个孽子与一些叛将已经控制了整个洛阳城以及皇宫，不知皇弟和杨将军有何良策？”

    护国将军杨大眼一听详情，不禁心中大乱。太子元恂竟然纠结旧臣及洛阳守军意图重返平城，这可是公然的谋反以及叛国行为，纵使孝文帝心胸再为宽阔，也难以容忍自己的儿子背叛自己。更何况，孝文帝作为一代雄主，多年的征战杀伐，早已将亲情置之度外，在权力中心独居多年，已经对一切觊觎权力中心者异常的警惕，一旦发现有人意图觊觎自己的帝位，必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定会毫不留情的，到时候，不只是牵连到这件事中的人，甚至是无数的无故之人，都将因此而血流成河。这一点，杨大眼跟随孝文帝征战疆场多年，是深深知道的。

    但杨大眼在孝文帝发问时，偷偷瞅了一眼咸阳王元禧，发现咸阳王元禧的脸上平静得有点反常，没有正常人一听到此类消息时的震惊与惶恐，杨大眼不禁有点疑惑。

    见咸阳王元禧和护国将军杨大眼两人不说话，孝文帝瞅了一眼咸阳王元禧，“皇弟素以足智多谋见称，不知此事皇弟当以何计谋处置？”

    咸阳王元禧对着孝文帝拱了拱手，“皇兄，此时不必过于焦虑，当宽心，以身体为重。”停了一下，咸阳王元禧接着说，“皇兄离开洛阳城不久，元恂即使是早就有意谋反，也必定筹划不足，再说，元恂眼下肯定以为皇兄在嵩山封禅，对他所做之事毫不知情，而他又牢牢掌控了洛阳城和整个皇宫，元恂势必放松警惕，这对我们来说，当是反击的大好时机。”

    “哦”，孝文帝看着咸阳王元禧，“大好时机？元恂已经牢牢控制了整个洛阳城和皇宫，皇弟为何还有此一说？”

    一旁的杨大眼也扭头看着咸阳王元禧。

    “皇兄莫急”，咸阳王元禧故意放慢语速，“元恂此刻定放松了警惕，不然的话，祠部尚书陆琇也不可能派太监鹿丙前来送信的。再说，元恂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返平城的，众多军队和大臣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洛阳重返平城。眼下，皇兄要做的是要故意装作对此事不知情，封禅队伍要按照计划前行，对外要严守秘密，以进一步让元恂放松警惕，然后秘密返回洛阳城，以皇兄的威望，相信投靠元恂的大臣和军队定会听从皇兄的命令的。皇兄以为如何？”

    一旁的杨大眼忙说：“圣上请放心，洛阳城守军里有不少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将领，我一定劝说他们在洛阳城内暗暗配合的。”

    孝文帝连连点头，对杨大眼说：“杨将军暗暗传令下去，封禅队伍一分为二，皇家众人及文臣继续前往嵩山封禅，士兵有杨将军调遣，暗中护送朕星夜返回洛阳城，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洛阳城，朕要亲自收拾元恂这个孽子。”

    “是”，杨大眼赶紧说，“微臣这就暗中布置，请圣上安心休息。”

    “嗯”，孝文帝脸上稍微展露一点笑颜，“辛苦杨将军了，事成之后，朕定会重重赏赐杨将军。”

    “微臣不敢，为圣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杨大眼知道，孝文帝这次是真的遇到难题里，不然的话，以孝文帝的雄才大略，是轻易不会对臣下展露一点笑颜的。

    孝文帝挥了挥手，杨大眼便弯腰退出了龙辇，回到随从的护卫军队之中，暗中布置。

    夜幕已近，天色将黑，洛阳城下，守城士兵正在举着火把在城头上来回巡逻，远处不时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使空旷的夜晚显得异常的静谧。

    城外，一队人马正悄无声息的靠近城门。

    孝文帝全副披挂，手提一杆银枪，座下一批枣红马，显得非常的英武。

    队伍中的所有马匹，全都用笼头罩住了马嘴，以避免马匹在黑夜里发出嘶鸣声，同时，用厚厚的棉布包裹马蹄，即使是在安静的夜中行军，也几乎听不到马蹄的声音。

    “圣上”，孝文帝身后的杨大眼压低声音说，“已经到了洛阳城下，微臣前去和守城军队中的内应联系，让他们打开城门。如若遇到反抗，刀剑无眼，我们只有一千人马，圣上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北魏还要圣上主持大局才是。”

    “嗯”，孝文帝低声回应道，“杨将军放心前去，朕沙场征战多年，这点小阵仗朕还未放在眼里。”

    杨大眼双脚轻磕战马腹部，坐骑“咴咴”几声，朝洛阳城下跑去。临近城门，杨大眼轻提缰绳，战马停住，杨大眼从背后取出弓箭，搭上箭弦，“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扼云穿出，直奔城内而去。

    良久，城门内传出几声布谷鸟的鸣叫声，杨大眼忙撮唇回应以布谷鸟叫，门内人忙问：“是杨将军吗？”

    “在下正是杨大眼，不知可是镇南将军王肃麾下罗无极将军？”杨大眼连忙问到。

    “正是卑职，将军稍等，卑职这就命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城内人对杨大眼的态度非常的恭敬。

    “多谢罗将军，我代领的人马在城门外等候，只等罗将军打开城门。”杨大眼知道，城内人的一念之差，将会避免流血战争，因此，态度也非常的谦恭。

    片刻之后，城门“咯咯吱吱”的打开，杨大眼一声唿哨，孝文帝带领一千人马从城门鱼贯而入，进入到洛阳城内。

    “罗将军，请封锁城门，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城门，违令者，斩！”一俟进入城内，孝文帝立刻对罗无极下令。

    罗无极虽然平时没有上朝见到孝文帝的机会，但此时一听孝文帝的语气，也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当今圣上孝文帝了。罗无极连忙跪下，“不知圣上到来，罗无极未能出城远迎，还请圣上赎罪。”

    “起来吧”，孝文帝挥了挥手，用手中的银枪指了指洛阳城内，“罗将军前面带路，朕要一直杀到皇宫之内。”

    “是”，罗无极连忙跨上战马，一干人马如飞火流萤般，直向皇宫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