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再一次穿上標準的職業裝，踏著自信的步伐走進春來茶館時，智老板滿臉笑容迎上前來，“喲，曾總，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了，最近在忙什麼呢？”

    “瞎忙。”以前辦公室在這里的時候，曾可可是茶館的常客，跟老板智健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環顧了一下茶館四周，還是她熟悉的風格和氛圍，只是感覺比以前冷清了很多，“生意還好吧？”

    “不怎麼樣，這疫情鬧的，三天兩天關門歇業，能撐多久也沒譜。”

    “都一樣，慢慢熬吧。”曾可可笑了笑，曾經，她在這里有專門招待客人的茶室，迎來送往，談笑間把一份份合約簽下，“我訂的包間還有嗎？”

    “當然，還是雅雲軒，”智健領著曾可可朝里間的茶室走來，“曾總今天約了誰，又是大買賣吧？”

    “以前的一個客戶，”其實曾可可心里是發虛的，因為她知道茶室消費不低，但為了面子和排場她又不能選擇別的地方，“不用服務員了，我自己來吧。”

    “那也行，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叫我。”智健站在門口把曾可可讓進茶室，“中午是在這里吃還是換別的地方？”

    “就在這里吧，給我來個簡單的雙人套餐，一百九十八的，就那種。”

    “好，還要加點別的嗎？”

    “就兩個人，中午就隨便吃點。”

    一百九十八塊，她知道這樣的簡餐上不了檔次，但對今天的她來說，也是在打腫臉充胖子，是她起早貪黑在工廠干一天才能賺到的錢，為這一頓飯，她得從生活費里省吃簡用貼補出來。

    一邊清茶洗茶又仔細檢查昨天趕出來的方案，因為趕時間，她把關注點放在創意方面，昨天晚上在電話里也已經跟紀軍溝通過了，他對她的想法十分滿意。如果按正常程序競爭，她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順利拿下這個案子，想到這，曾可可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挺起胸朝門外看去，腳步聲和說話聲在門口停了下來，曾可可忙站起身來迎上前去。

    紀軍來了，還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曾可可心里“咯　”了一下，中午的雙人套餐不管用了，一會最少也得點個單人的。短暫的閑喧過後，把紀軍和那個叫小瑤的姑娘讓進茶室。

    “听說曾總搬辦公室了，搬哪去了？”紀軍接過曾可可遞來的茶杯，“這地方不是蠻好的嘛，交通方便，地理位置也好。”

    “房租也貴，離家還有點遠，所以就沒租這邊了。”

    “那現在公司在哪里？”

    “在東五環那邊，我在那邊買了個小房子，離家近點。”

    “那是，像我上個班最少也得兩小時，有時候在路上一堵半天，急死了也沒轍。”

    “你們公司不是有宿舍嗎？”一直在玩游戲的小瑤頭也頭不抬地說了一句。

    “家里舒服。”

    “那不是廢話嘛，誰不知道自己家里舒服！”小瑤撇了一下嘴翻了個白眼。

    紀軍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是尷尬地咧了一下嘴。

    這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她有青春有美貌，這是她可以囂張目空一切的資本吧。

    曾可可一笑，端起茶杯遞到小瑤跟前，“小瑤姑娘喝點茶。”

    小瑤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不屑有質疑，“我不喝茶。”

    曾可可心里像吞了一只綠頭蒼蠅一樣惡心，一個小姑娘，就因為 有幾分姿色就可以這樣自以為是？！換在二十年前，她這樣的女孩子，曾可可連正眼都不會看一眼。但在此時此刻，憑著曾可可的觀察，雖然紀軍並沒有介紹這個小瑤是干什麼的，有什麼來歷，但看紀軍對她的態度，紀軍應該是不敢得罪她的，再說來者是客，再怎麼討厭也不能給人家臉色，旋即笑道︰“那小瑤姑娘想喝什麼呢？”

    “給我來杯咖啡吧，不過他們這種地方的咖啡估計也不怎麼樣，要不就來杯果汁吧，不要加糖，純果汁鮮榨的，我只喝鮮榨的。”

    “我去拿。”紀軍剛要站起身來，曾可可忙示意他坐下，“紀總監，哪能你去？坐著吧，我去。”曾可可站起身來，“小瑤姑娘有什麼忌口的或者特別喜歡喝的？”

    “都行，不過有草莓的更好。”

    這季節的草莓果汁……

    “紀總監呢，有什麼想喝的？”

    “我不用了，這茶挺好的。”

    “他們這茶館的點心還行，來一份那個吧。”小瑤又來了句，“你們吃就來份大的，你們不吃來份小的，一個人吃小份的也差不多了。”

    “好。”春來茶館的茶點那不是一般的貴，她所說的小份的也得一百多塊錢！曾可可在心里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朝吧台走來。

    一杯草莓汁三十八，一小份點心一百六十八，又是兩百塊錢出去了！中午訂的雙人套餐三個人顯然不夠，再訂一份，又要花錢，還不能訂太便宜的，讓人家看不起。曾可可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絞痛在流血，她真有點後悔出來跟紀軍見面了，為一樁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如果最後拿不到項目，這錢就是白花了！花錢花了，主要是花得有點莫名其妙，她甚至不明白紀軍為什麼要帶這麼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過來，蹭吃蹭喝的來了？！

    曾可可結完賬在走廊上站了一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朝茶室走來，剛走到茶室門口，就听到里面傳來小瑤的呵斥聲，“你要是問我的意見，她不行，她沒那個能力，她的那些思路和想法早就過時了！”

    “再給人家個機會嘛。”

    “沒有機會，有的人就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干不了這個。”

    “那人家也是……”

    “別再BB了，再BB我走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你說了算。”紀軍呵呵地笑。

    火冒三丈！曾可可在門外把兩個人說的話听得一清二楚，別人說什麼都可以，但不可以抵毀她的工作能力和才華，那是她的命！她轉身氣沖沖地朝吧台走來，吃什麼吃，喝什麼喝，都不要了，她要退訂單，既然沒有合作的機會，憑什麼請他們吃吃喝喝？！還不如拿去喂狗！

    “曾總，怎麼了？”智健看著氣沖沖走過來的曾可可，“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不能這樣，這樣顯得自己太沒氣量沒格局了。曾可可雙手搭在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沒什麼，我把剛才點的點心拿過去。”

    “還用你親自來拿？做好了服務員會送過去的。”

    “沒事，我在這里等一會。”曾可可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智健從吧台上要了杯開水端過來遞給她，“不順利？”

    曾可可苦笑著搖了搖頭。

    “別拿自己的身體置氣，不年輕了，我記得你當初來茶室的時候說過，每一次喝茶的過程，都能讓你的心從浮噪慢慢沉靜下來，只有心靜下來了，才能看清這世上的很多東西。”

    曾可可端起水杯淺淺的抿了一口，笑著點了點頭，“凡事做到仁至義盡就行了，你也說過這樣的話，對吧？”

    “對，仁至義盡是我們留給自己最後的體面，我們拼盡全力就是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

    “明白，”曾可可喝了一口水站起身來，端起服務員送到過來的草莓汁和點心，“那我先過去了。”

    “來了，”曾可可笑意盈盈地走進茶室，“這是小瑤姑娘要的草莓汁和點心，紀總監，我給你點了杯熱牛奶，天氣冷，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曾總太客氣了，”紀軍滿臉通紅地說，“那你自己呢，你沒點點喝的？”

    “我就不喝了，剛才在外面接了個電話，還有點別的事我得趕緊過去，中午飯就不能陪你們吃了，不過我已經點了個簡單的套餐，一會你們餓了，讓服務員送過來就行，都買過單了。”

    “那怎麼好意思？”

    “就一個簡餐，有時間咱們再好好聚聚。”

    “咱們還沒開始談合作。”紀軍站起身來，滿臉尷尬地搓著手，“再坐會吧？”

    “紀總監，”曾可可笑了笑，“其實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目前的狀況，公司早就停業了，團隊也沒有了，我現在就是一個無業游民，我想我一個人是沒有能力接下你們這個項目的，所以不好意思，耽誤你們的時間了，不過還得謝謝紀總監這麼長時間了還記得我，真的非常大吃感謝，這頓簡單的飯就當是我請朋友吃的，不必客氣。”

    “曾總，你這是……”

    “我就是跟你實話實說，咱現在沒那個金鋼鑽，不敢攬那個瓷器活。”曾可可退出茶室，手搭在門上，“我走了，真還事，你們慢慢吃。”

    紀軍追出門來，“曾總。”

    “別出來了，快回去吃東西吧，外面冷，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那你車停在哪里？”

    “沒有車，我坐公交車來的。”她努力的笑了一下，轉身一路小跑著朝公交車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