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旋渦(七)
作者︰一個懶人      更新︰2021-08-22 11:40      字數︰5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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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昭在回去的路上撥通了季節的電話,“喂,季總,事情辦妥了。”

    電話那頭的季節听到這句話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謝謝,辛苦你了,晚上我在萊頓花園酒店請你吃飯吧,不知許律師是否有空?”

    “好啊,沒問題,就是再忙飯也得吃啊,更何況季總你的飯可不是誰都吃得到的,自當榮幸之至,順便我還有些事情要你和匯報一下。”

    “好,那我們晚上見吧。”

    一掛斷電話季節便不耐煩地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哀嘆道︰“唉,又要去跟無聊的人吃飯了,真沒意思。”他郁悶地撇了撇嘴,還好此時有人將一杯鮮榨橙汁遞到了他面前才令他立刻笑逐顏開,只听那人柔聲說道︰“人家幫了你的忙,你請客吃頓飯也是應該的,實在不喜歡的話吃快點就是了。”

    季節就像是個被哄著的孩子一般美滋滋地接過送來的橙汁,神色雀躍道︰“天,不然你陪我去吧,有你在我就不無聊了。”

    邢天淡然一笑,他對季節這種粘人的小毛病早已習以為常,“不去,你自己去吧。”季節失望地“噢”了一聲,對于邢天的拒絕其實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記得7歲那年他第一次被父親帶去了邢天家里,由于那時年紀還小所以作為哥哥的邢天對他也是相當照顧,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整天跟在邢天屁股後頭求關注求疼愛的小弟|弟,自母親去世後在他的世界里唯一能親近的人就只有邢天。其實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起對邢天的感覺已不再是弟弟對哥哥那麼簡單,他渴望邢天的愛,他要的不是一個疼弟弟的哥哥,他要的是邢天的全部,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可是這麼多年的付出他始終越不去那道坎兒,那道橫在他和邢天之間的坎兒。他向邢天表白過很多次可最後得到的回復都是婉言拒絕,關于這一點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一直想不明白,原本以為邢天或許是因為不喜歡男人才會一而再的拒絕,可後來有一天無意中竟然被他撞見邢天帶著一名年輕的調酒師去開房。于是他偷偷派人抓了那調酒師,經逼問之下發現原來邢天和這人不過一|夜|情而已,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從這調酒師口中得知邢天會看上他純粹因為他長得像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是一名調酒師。此時的季節既震驚又憤恨,他恨一直以來在邢天心里一直住著別人而他這麼多年竟全然不知,而後一怒之下命令手下把抓來的調酒師當場殺了泄憤,替身也好一|夜|情也罷,凡是能讓邢天惦記的人都得死。

    等到自己冷靜下來之後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個所謂的“調酒師”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以他對邢天長期以來的關注度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人,思前想後只有邢天瞞著他回國的那幾個月時間里他與邢天之間完全失去聯系。他清楚記得自己父親季達海把邢天帶回來的那天晚上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失了魂的軀殼,這之後連續三天邢天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願出來見人,任憑他這個弟弟每天守在門外如何苦苦哀求都毫無反應,最後季節不得不靠絕食才逼得邢天從那扇門里出來。後來他從父親那里探听到邢天回國那段時間一直呆在江源,至于為什麼會去那里的原因父親卻一直守口如瓶。

    但是,對于季節來說無論什麼原因他都找出那個人,一個一聲不響霸佔邢天那麼多年的人。隨後的日子里他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但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去江源找出這個人,然而過了這麼多年那個人可能換了別的職業,也有可能早已離開了江源,可是對于季節來說就算期望再渺茫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因為此人必須死,而且必須由他親手殺死,他要用此人的死來喚回邢天的愛,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就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而存香園不過是一個能讓他長期留在江源的借口,憑借著酒莊老板的身份他更容易接近想要找的人,一旦尋到相貌相似的人之後便再用高薪的誘.惑使他們上鉤,只可惜這些人最終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季節將手中剩下的半杯橙汁一飲而盡後起身緩步走向廚房,此時邢天正在廚房專注地做著料理並未察覺季節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身後,正當他準備掀開鍋蓋看看湯是否熬好時被身後一雙情不自禁的手環住了自己的腰。

    “小節,你這是做什麼?你都這麼大了以後別再這樣摟摟抱抱了。”邢天將季節的手輕輕撥開,但說話的語氣卻十分溫和。

    再一次被邢天拒絕的感覺讓季節眼中的柔情瞬間轉換成一股怨恨,這樣無休止地等待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他攥緊拳頭努力壓抑心中的妒火陰沉著臉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心里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邢天正攪拌著鍋里的湯,當听到季節的話後動作微微一滯。其實這個問題季節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他,而他也隱約能感覺到季節似乎並不相信他的心上人已經死了,可就算問他一千遍一萬他的答案也只有一個。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待會把醒酒湯了吧,別鬧脾氣了。”邢天摸了摸季節的頭柔聲安撫道。

    季節明知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愚蠢,但有時候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特別是在邢天有意無意拒絕自己時,那種不甘和妒忌的滋味簡直快把他逼瘋了。難道自己永遠贏不了一個死人嗎?他狠狠咬了咬後槽牙,然後慢慢松開自己緊握的拳頭,他明白如果這時候繼續和邢天較勁下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搞不好反而會讓邢天更加疏遠自己,這樣豈不是真的要輸給那個“活死人”了。

    “來,湯煮好了,喝吧。”邢天將盛好的湯遞到季節面前,態度平和地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嗯,謝謝哥。”季節乖巧地接過碗,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他心知現在不是急于求成的時候,就好像手里端的這碗湯,慢慢煮才有味道。

    差不多五點的時候季節穿戴整齊便去赴與許昭的飯局,邢天目送他離開房間後打了個電話給Lucas。

    “喂,他怎麼樣了?”Lucas自然明白邢天口中的他指的是誰,立刻回答道︰“他之前去了醫院做身體檢查,看樣子應該身體沒什麼大礙,你可以放心了。”

    “嗯,人不用跟了,你回來吧。”

    “好,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電話那頭的邢天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帶著一絲沙啞的嗓音回復道︰“明天。”

    “行,那我現在就定機票。”Lucas掛斷電話後疲憊地揉了揉眼楮,為了找嚴洛一他一晚上差不多把紅葉山跑了個遍,幸好當時看到有一輛警車開上山,于是他靈機一動便偷偷跟在了後面,最後從療養院的門衛老大爺那里得知嚴洛一已經得到救援,這下他也安心了。但為了確保嚴洛一能安然無恙地回去他便按照邢天的吩咐一直跟著他,听邢天電話里的聲音估計也是一.夜沒合眼。Lucas實在搞不懂邢天為什麼要這般藏著掖著,這根本不像他一貫的作風,他眼中的邢天可是縱橫黑白兩道戰無不勝的風雲人物,十把槍對著他腦袋時都不曾見他眨過眼,可為什麼要怕一個弱不禁風的小警察呢?

    “唉,一物降一物吧。”Lucas默默地嘆了口氣,既然猜不透個中緣由還不如早點回酒店睡覺,一想到酒店還有海鮮自助餐和波爾多紅酒在等著他便迫不及待的踩下了油門。

    而這時邢天正獨自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凝視著手機上的那張照片,若不是季節發了這張照片給他可能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這個人,就算他躲到世界另一頭又如何,就算他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事業上又如何,埋藏在心底的潘多拉之盒一旦被打開一切又似乎回到原點,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回到美國後他本想借著念書的這段時間調查出事情的真相,因為他始終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嚴洛一父母的死說不定就是一起純粹的意外事故。但是,最終得到的結果卻還是令他感到心灰意冷。

    邢天將身體倚在沙發上仰頭注視著天花板,腦中的回憶就像沖破大壩的洪水般席卷而來,歡笑與痛苦迫使他閉上了眼楮,或許因為自己熬了一夜的關系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一陣手機鈴聲將邢天從睡眠中吵醒,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晚上八點半,電話是季節打來的,“喂,怎麼了?”他帶著半夢半醒的嗓音接起電話。

    “哥,你在睡覺嗎?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季節的聲音听上去像是有些小興奮。

    “沒睡,就是躺沙發眯了一會兒,你飯吃完了嗎?”

    “是啊,我現在在回來的路上。哥,我今天從許昭那里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等不及想告訴你。”

    “哦?什麼事情?”

    季節眯起眼楮陰鷙一笑,緩緩說道︰“你記得我之前找到的那個手臂上有疤的男人嗎?他……逃跑了。”

    這是邢天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並不感到意外,便冷冷回了一聲“哦”。季節雖然知道邢天對這個人貌似不感興趣,但仍興致勃勃地說道︰“你猜他是干嘛的?哈哈,他原來是個警察,沒想到我竟然被他給騙了!”

    “你知道人家是警察就好,別搞出什麼亂子,明天跟我回美國吧。”邢天這句話里的態度顯得有些強硬,這讓季節听著很不舒服。

    “不,我要留在江源,然後……弄死那個警察!”

    “你別亂來!”邢天瞪大眼楮唰地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感覺事情不妙,季節要是執拗起來誰都拉不住。

    沒想電話那頭季節竟呵呵地笑了起來,一番戲謔道︰“哎喲,你急什麼,我跟你開玩笑呢,他可是警察我還沒蠢到這地步。”

    邢天輕吐了口氣,剛才這個玩笑確實開得有點大,所幸季節還沒那麼意氣用事,不過以季節睚眥必報的性格邢天心里總感覺有些不踏實。

    “行了,你早點回來吧,我讓Lucas訂了機票,明天就走。”

    “啊?這麼快就走嗎?”

    “怎麼?你不打算一起回去嗎?你還準備在江源玩兒多久?”邢天並不想放任他獨自留在江源,可眼下沒有適當的理由能帶他走。

    “放心,我不會待很久的,現在手頭上還有點生意沒完成,可能……再過一個月吧。”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季節打開了手機里的相冊,看著嚴洛一那張半|裸的照片嘴角邊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喃喃自語道︰“姓嚴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因為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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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取消?”Lucas接起邢天打來的電話後一臉詫異地放下手里抓著的那條雪蟹腿。這才剛訂好的機票怎麼突然又要取消了,“天哥,是季節那兒出什麼事了嗎?”

    “不是,我擔心小節會搞出點什麼,以防萬一我得看著他點,等他生意上的事情解決了就帶他一起回去,把他留在這里我不放心。”

    “不放心?不放心什麼?”Lucas不明白以季節的身份難道在江源這個地方還有人敢動他不成。

    “我不是擔心小節的安全,我擔心的是他的安全。”

    Lucas瞬間便領會了邢天話里的意思,應聲道︰“好,我知道了。”……

    嚴洛一從醫院回警局後就在路展國的勸說下硬是接下了在家休養一周的活兒。第二天中午,陳浩拎著兩大袋吃的和一袋啤酒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家門口。

    “你怎麼來了?干嘛還帶一堆吃的?”對于這位不速之客嚴洛一心里多少有點兒排斥,因為每次這人來自己家里都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陳浩嬉皮笑臉道︰“我這個當領導的特地來慰問慰問你唄,怎麼?不歡迎啊?”沒等嚴洛一回應他就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子。

    嚴洛一一臉無奈地關上門後不一會兒便聞到空氣中飄散著的一股川菜味兒,頓時他感覺自己的胃口大開,看著陳浩將袋子里打包的菜一盒盒擺上桌便問道︰“你沒吃飯嗎?”

    “沒啊,這不買來和你一起吃唄。”陳浩爽快地回答完畢。

    嚴洛一這時正好還沒吃飯,見著一桌子誘人的川菜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但畢竟是陳浩花錢買來的,所以該有的客套還是要有的。

    “你買的還是你自己吃吧,我去煮碗面就行。”所謂的口是心非大抵如此。

    陳浩楞了楞,兩秒後才反應過來這家伙死要面子的老.毛病又犯了,皺了皺眉唉聲嘆氣道︰“唉,好吧,我買的可是兩人份,既然你不賞臉那剩下的我只好扔垃圾桶了。可惜了這些菜啊,暴殄天物了喲。”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嚴洛一死.穴,他平生最見不得的就是浪費糧食,想了想最後還是不忍它們進垃圾桶,便道︰“那行,咱兩一起吃,待會你算算多少錢我給你一半就是。”

    陳浩被他這話堵地都快翻白眼了,這輩子還第一次踫到這麼死心眼的人,要換成別人這麼跟他計較早就翻臉了。但嚴洛一可不是別人,這人得哄著才行,于是隨口編了個理由道︰“不瞞你說,其實這是可是我們路局出錢讓我給你買的,說是體恤你因工受傷。這樣,要不慢點你自己把錢給路局吧,反正我是伸不出這手。”這連哄帶騙的本事陳浩自認天下無雙。

    听陳浩這麼一說那可是路局的心意看樣子是不得不吃了,既然能吃的心安理得那他也就不客氣了,隨手拿起筷子便大口朵頤起來。話說這鬼見愁記性倒是不錯,之前下過一趟館子之後他愛吃什麼倒是都能記得住,一桌子菜全是他愛吃的東西,所以在這點上嚴洛一對他還是比較認可的。不過陳浩倒是沒怎麼動筷,事實上他對喝酒的興趣多于吃菜,索性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愉悅地欣賞嚴洛一大吃特吃的有趣模樣,老實說這感覺還不錯的。

    吃到一半,陳浩灌下一口啤酒後說道︰“哎,我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壞消息,你想听哪個?”

    嚴洛一抬眼望向陳浩,其實他心里已經能猜到陳浩後面要說的事情多半是和案子有關,便配合地回應道︰“好消息。”

    “好消息是鄭義已經招認了,而壞消息是——”

    “壞消息是他一個人認了所有罪名,對嗎?”沒等陳浩說完嚴洛一就已搶先一步把話接了下去。

    陳浩一愣,心想哪個家伙嘴那麼快竟然趕在他前面匯報消息,真TM掃了他的興,靠!

    “我上午打電話問過小吳,他已經都告訴我了。”嚴洛一面無表情地繼續低頭吃著碗里的菜,而對于這個結果他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陳浩咬牙切齒地在心里把吳凱杰大罵了一通,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把這人給直接毒啞,看他以後話還多不多。

    嚴洛一邊吃邊說道︰“鄭義雖然幫季節頂了罪但他自己也並非無辜,只能說他自己助紂為虐才落得這個下場。其實我們也該往好的方面想,想必這次之後季節應該會有所收斂,要是他敢再犯案不就等同于告訴世人真凶另有其人嗎?哼,我想他還不至于這麼蠢。”

    陳浩認真听著嚴洛一所做的分析,其實他說的這些和自己想的大致相同,只不過他可沒嚴洛一那麼大度。案子是結了,但他和季節之間的梁子也結了,只要一天沒能將季節定罪他必會咬著他不放,誰叫他偏偏遇到自己這麼個鬼見愁,算他倒霉咯。

    其實嚴洛心里何嘗不郁悶,畢竟自己差點死在季節手里,甚至還差點被他給……唉,一想到那段變|態的視頻畫面瞬間便沒了食欲,甚至有點兒想吐,于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沖去廚房迅速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壓驚。

    陳浩看嚴洛一突然站起來跑去喝水還當他給辣著了,譏笑道︰“ ,敢情你說自己能吃辣是吹牛的啊。”說完啪一聲隨手開了一罐冰啤酒道︰“我告訴你解辣喝水根本沒用,來,喝這個吧!”

    嚴洛一懶得跟他解釋,搖了搖頭說道︰“不了,你自己喝吧,我不能喝酒的。”

    “噢!抱歉,忘了這茬。”陳浩確實是忘了嚴洛一忌酒這件事,但想了想又道︰“哎?你上次說你不喝酒是因為什麼來著?”

    “有暴|力傾向。”

    陳浩眉峰一挑,饒有興致道︰“喲呵,這我倒是要見識見識,看看是你變異後厲害還是我厲害。”

    嚴洛一噗嗤一笑,一不小心嗆了口水忍不住咳了兩聲,有時候陳浩身上的那種孩子氣會無意間戳中他的笑點,“變你個頭啊,這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勸你以後也最好少喝。”

    其實這種話陳浩已經听身邊的人說過幾百遍了,可怎麼從嚴洛一嘴里說出來就有種特別的感覺,他的嘴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兩人氣氛正熱絡時又有人來敲門,嚴洛一和陳浩對視了一下,疑惑地問道︰“怎麼?你還叫了別人來嗎?”陳浩兩手一攤,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嚴洛一莫名地打開門一看,詫異道︰“文靜?!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