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荆公归来
作者:彊疆      更新:2024-05-28 07:51      字数:2216
    第153章  荆公归来

    荆公知道曹州知州见了他的手谕,定会将王旁收监,想着儿子王旁的颟顸老实,为官又无主见,竟被他人利用以至铸成大错,心中着实疼痛,但此疼痛又无法告之他人,只得独自忍受。

    考察完泽阴,又察勘了两个县,见赈灾事务做得有好有歹,官员更是良莠不齐,荆公让舍人晏正一一记下,准备回朝奏明圣上,擢优惩劣,量材使用。

    荆公本想再考察几个地方,但此时得知郑侠上了《流民图》,皇上震惊,已下诏广开言论,让众臣讨论朝政阙失。荆公虽不知《流民图》中绘些什么,但从皇上一系列举动中,他已隐约预感到一种对变法极其不利的风暴正在悄然兴起,甚至会掀起滔天巨澜。

    事也凑巧,就在这天深夜,荆公做了一个恶梦,梦见神宗帝被恶人劫持,且那恶人武艺十分了得,竟将前来救驾的殿前司都指挥使高登谷等人一一杀害。荆公吓出一身冷汗,醒来与章惇、晏正说了。章惇说自己也同样做了这个恶梦。荆公更是心神不定,三人合计,决意立即返京。

    上了马车,荆公叮嘱章惇、晏正、金台、石子:“若是府上有人问到王旁之事,你们只说他一切安好,其它什么也别说。”

    晏正、章惇等虽不甚明了内里原因,但也只得点头答应。

    由于心情急切,一路催促车夫快马加鞭,第七天上午到了京城,一打听,市民说为求老天爷下雨,朝廷已将施行的新法全部停摆。

    荆公自是吃惊,本想立即去见皇上,讨说废除新法的理由,但见时近中午,只得对章惇、晏正说道:“这些天一路乘车,满身都是灰尘,蓬头垢面的,各位先回去洗个澡,明日再上衙吧。”

    章惇牵起衣袖放鼻前嗅了嗅,说道:“气味确实难闻,是该回家洗盥换衣了。”

    荆公遂与章惇、晏正分手,自己在金台、石子护卫下,去了承恩坊。

    听说荆公回来,王府的人无不飞蝶般奔扑过来,问长问短,直将荆公迎到后进堂前。

    “瞧你这长袍,都能抖下半斤沙尘了。”王夫人将荆公换下的长袍拿到门外一阵抖动,转来又问,“听说老爷这次去了京西,不知可见到旁儿了?旁儿那县官当得如何?”

    金台、石子一阵紧张,暗中觑着坐在椅上的荆公。

    荆公急忙回道:“旁儿好着哩,他那县官当得挺不错,很受百姓欢迎。”

    吴氏又问:“旁儿向来瘦弱,人又太忠实,这官场上都是捉鬼卖的地方,他果能管好一个县的大小事情?”

    荆公道:“官都是学着做的,旁儿这些年也学会做官了,百姓都夸着他哩。”

    吴氏点头笑道:“对对对,官是学着做的,我旁儿也学会做官了。这老身就放心了。”说着,见老爷脸色憔悴,心中一拧,问道,“老爷怎么了?往日出门回来,总是精神抖擞,这次脸色怎么如此憔悴?”

    荆公微微一怔,立马笑道:“真很憔悴吗?那一定是路上风尘吹的。”

    吴氏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惊讶道:“嗨呀,如此憔悴,莫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荆公急忙搪塞道:“哪有的事哩。”

    吴氏更不放心,就将石子拉到一旁,问道:“石头,你说,老爷这次瘦得如此厉害,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事情?你说,你说,你说呀?”

    石子正不知如何回答,金台过来接话道:“ 师娘,天大旱,外面风沙大,师傅白天在外奔波,晚上又休息不好,哪能不消瘦哩。”

    机灵的庞荻见公爹与金台石子回答得极不自然,自是察出其中蹊跷,再见婆婆追问不舍,急忙抱着王槐过来,说道:“娘,爹爹一路辛苦了,就让爹爹早点休息吧。”

    荆公一见孙儿,顿时来了精神,趁机张开双手,说道:“快让翁翁抱抱我孙儿,抱抱我孙儿。”

    小王槐也是张开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呀呀”地伸向荆公。荆公痛爱地抱过,在那粉红的透着奶气的脸蛋上亲了又亲,高兴地说道:“几日不见,我的孙儿又长高喽,又长高喽。”

    见小王槐在爹爹怀中“呀呀”地乱蹦乱跳,庞荻急忙上前抱回王槐,埋怨道:“翁翁累了,你这样蹦跳,翁翁如何承受得了?”

    荆公看着已回母亲怀抱的孙儿还在张着两只小手向他“哦哦”地笑着叫着,消瘦的脸庞上终于泛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王雱回来,就把郑侠献图及王公大臣、“二后”上朝痛斥新法、要罢免荆公宰相以及薛向吕嘉问二人被鞫查的事从头至尾一一说过。

    荆公脸色顿时乌紫,那板直的身体也微微摇晃了几下。

    王府上下,一片惊慌,纷纷上前抚慰。

    荆公刚刚坐稳,王雱又道:“这些人就是趁爹爹不在朝纲,上下撺掇,借着天灾,先要扳倒三司使薛向和都市易司吕提举,而后再置爹爹于死地,置变法于死地。”

    在场的人无不愤愤地说道:“这些王公大臣真是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正在为荆公揉胸口的王夫人听了,长叹一声,说道:“免了也好,无官一身轻。瞧你爹爹这宰相当的,吃苦受累不说,高官巨贾指责,百姓上府围攻,闹得我王家整日提心吊胆,这是为何呢?还是回老家江宁好,在那办个私学,教授几个生徒,岂不安宁?”

    庞荻见爹爹坐着一言未发,知道爹爹不忍心就此罢官,就劝婆婆:“娘,爹爹本就是个办大事的人,让他回去过那清闲的日子,岂不是折磨爹爹么?”又转向荆公,劝道,“爹爹,一人难中百人意,为官除非不做事,只要做事,哪能不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爹爹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只要爹爹是真心为百姓好,为朝廷好,相信皇上会理解爹爹的,上苍会理解爹爹的。”

    王雱却愤然说道:“韩愈说得好:‘大贤事业异,远抱非俗观。’爹爹所做的一切,岂是那些贪图享乐的懒官庸官所能理解的?再说,爹爹所做的对国家对百姓有利的大事,正是戳到那些只顾拿着朝廷俸禄而不愿也不会干大事办实事的狗官的痛处,叫他们怎能不整天四处狂吠,狠不能一口吞下爹爹呢!爹爹,别怕,聋子不听狗叫。”

    听了儿子儿媳的劝告,荆公稍感欣慰,但想到那晚做的恶梦,想到已经被罢去的新法,他无心休息,用过午膳,重新穿上朝服,匆匆去了皇帝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