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陰招不可泄露

    京城各行會首老見朝廷將原來發放經商公憑、評議物價之權統統收歸都市易司及各軍州府的市易司（務），行會僅管協調商販顧客糾葛之類的閑雜事務，早已心存不滿，加之大批販夫蕃商涌進京城市場，直接沖擊了他們的生意，更是焦慮含恨，無奈之下 ，紛紛去找他們的後台老板。

    此等大事，不是一般後台老板所能扛住，行首們湊到一起商議，最後確定去找他們的總後台嘉王趙。

    嘉王趙生于北宋嘉元年（公元1056年），比神宗帝整整小了八歲。自從其母高太後有意扶他為太子失敗後，一直對已登皇位的長兄趙頊耿耿于懷。後見神宗重用安石施行變法，他雖是屢屢竭力反對，但終未成功，只得整日懷恨隱于宮中，以俟東山再起。世上總有那些要麼為做大官要麼為攫取財富而竭盡全力去攀緣高官貴族做後台之人，作為既清閑又極具權力的王爺趙自然被他們視為心中最為理想的後台人選，于是費盡心機不惜以重金奇貨前去巴結攀緣。久而久之，嘉王趙便成了朝野上下公開的浪官市商的總後台。

    這天，嘉王趙正在為京城行會權力收歸都市易司統管一事找不到對策而苦惱，太監卞曇進來稟告︰“王爺，這些日閑著無事，奴才想告假回家探望老母，祈請恩準。”

    卞曇是嘉王府負責接收高官大賈行賄送禮並將這些禮物收歸嘉王私帑的專職太監，宮內外熟悉的人均戲稱他為“冰碳太監”。“卞曇”者，“冰炭”諧音也。

    何為“冰炭”？此有來頭。

    在裘馬輕肥豐衣飽食的大宋，行賄受賄已成常態，而在這個以文人雅士遍布的王朝，即使行賄，也要行得聰明，行得高雅，決不會直截了當去送金送銀，那樣既使自己顯得淺薄也讓對方當面感到尷尬，而要別出心裁想方設法將行賄之丑陋變得“高雅”、“時尚”。比方，冬季行賄，為討得對方歡心而又不覺得尷尬，就專以那些本身帶有一定溫度暖氣諸如石榴玉、雪花棉翡翠之類的寶物敬獻，此賄賂有個專門的雅號，叫 “炭敬”，有詩為證︰“瑞雪逍遙下九重，行衙吏部掛彩燈。頻叩朱門獻暖爐，玉做火塘熔炭紅”。夏日到來，若要賄賂王爺高官，便得設法挑選那些能消暑降溫的寶物，此賄賂也有雅稱，叫“冰敬”，同樣有詩為證︰“赤日炎炎似火燒，深宮王爺錦扇搖。欲得晴空展雙翅，納來寒玉配君腰”。

    嘉王見“冰炭”太監要告假，想著這些日確實不見官員商賈送金玉寶器過來，留此太監在宮中也無所事事，正想允準，朱王妃自後宮出來，劈頭說道︰“卞公公何能走得？這幾日雖不見送寶貨來，不等于說從此再無人送寶貨。如是來了，卞公公不在，何人為府上收管寶物？”

    一句話提醒嘉王，便對“冰碳太監”說道︰“王妃說的也是，卞公公還是暫且不回吧。”

    正說著，守門太監來報，說京城幾大行首求見。

    朱王妃立馬喜形于色，說道︰“王爺，送寶貨來了？”

    嘉王道︰“什麼送寶貨？還不快快下去。”

    朱王妃堅持道︰“快到夏季了，行首們準是為王爺送‘冰敬’來了！”

    嘉王更不高興，說道︰“什麼‘冰’呀‘碳’的？下去。下去。”

    嘉王早已預料到那些行首這日是為何事而來。

    待王妃、“冰碳太監”下去後，嘉王這才傳各大行會首腦晉見。

    這日來的是︰香藥行行首牛重九、珠寶行行首潘半壁、茶行行首薛蜀山、錦緞匹帛行行首沙千里、鹽行行首江島流等十位。因都是嘉王府的常客，此次又是集體前來，無一人帶“冰敬”，只是帶著滿腹牢騷，見過面，齊聲稟告道︰“這簡直是不想讓我們活下去呀！王爺，您可得為我們作主啊！”

    嘉王故作不知，問道︰“諸位要本王作何主？”

    香藥行行首牛重九急忙施禮道︰“王爺，朝廷此次鼓勵大宋錢幣流向海外，不僅讓大批蕃商蕃貨涌進我朝，更讓蕃人，不，還有國內那些連祖宗八代都未曾做過生意的閑人也統統涌進城里來做生意，此不是明顯在奪我們老生意人的飯碗嗎？這讓我們老店老鋪從今往後還如何生存下去呀？”

    珠寶行行首潘半壁說得直白︰“王爺，朝廷——不，應該是那王倔驢王丞相，此次將行會權力收歸都市易司，純是有意打壓我們行會。王爺您不得不為我們說話呀！”

    錦緞匹帛行行首沙千里更是說得危言聳听︰“朝廷修改錢法，讓大批錢幣流往海外，不僅是打壓了國內商家，更危險的是造成‘錢荒’，一旦造成錢荒，國家必然混亂，一旦國家混亂，這這這這趙宋天下還能存得久嗎？王爺，您是大宋的王爺，這大宋朝廷的生死存亡，您不能袖手不管呀！”

    茶行、米行、鹽行等行首更是添油加醋將新設立的都市易司說得無一是處。

    嘉王蹙眉說道︰“本王有心介入，可苦于一時難有應對之策呀？”

    牛重九惡狠狠地說道︰“王爺，朝廷既收走了我們行會的權力，目下要想改回來，唯有的辦法，就得推翻那《市易法》，只要推翻了《市易法》，管理市場的權力才能回到我們行會手上。”

    嘉王深沉一笑，道︰“推翻市易法？行嗎？往日那麼多新法，我們何時沒想推翻，可成了嗎？”稍停，又問道，“除了推翻市易法，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

    珠寶行首潘半壁說道︰“王爺，既然推翻不了市易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王爺能否再聯合朝中官員齊心合力將推行新法的王倔驢王丞相給彈劾掉！”

    “彈劾王丞相？”嘉王又是一笑，問道，“大臣們不是幾次想彈劾那王丞相，成功了幾次？”

    牛重九接話道︰“王爺，此次與往日不同。此次若要彈劾那倔驢王丞相，不僅我們商界會齊心合力，听說那正在推行的方田均稅法更是造成朝廷權貴重臣們的切身利益，他們正在四處活動，要聯合彈劾那王倔驢哩。王爺，若我們商界趁此機會……”

    嘉王一听大喜，頭腦稍作轉動，雙手一擊，說道︰“若果有此事，本王也有一招妙計，到時定可助他們共同行事！”

    眾行首一听，極其振奮，紛紛問道︰“王爺有何妙計，快快透露一二，好使我等有所準備。”

    此時的嘉王故作高深地一笑，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到時你們自會知道。”

    各行會大佬雖是心中無底，但見嘉王如此自信，一個個只得千恩萬謝，滿懷希望地離去。

    當天，嘉王趙叫小采辦于木頭去買了瓠瓜羊肉羹，準備去見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