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别有深意的司马
作者:彊疆      更新:2024-05-17 07:59      字数:2287
    第122章  别有深意的司马

    神宗帝见荆公惊诧,说道:“丞相说得极是,像子瞻这种文人,只有让他多多沉到底层,了解百姓疾苦,了解百姓想些什么、需求什么,就不会死啃书本而空发议论,就会做出百姓所要求所喜爱的事。子瞻果真做到了。”神宗让内侍拿来邸报,递与荆公。

    荆公接过,抖展开,就见头条有一行醒目的标题:“浪漫官筑浪漫堤”。

    写的是苏轼到杭州任通判后,见西湖淤泥壅塞,葑草丛生,不仅大煞了江南古城的风景,更给百姓带来诸多不便。于是,苏轼展开伟大的浪漫诗人的想象,发动民众,从南屏山麓至北面栖霞岭下,直贯西湖筑一条长堤,在堤岸两旁植上红桃绿柳,再经过他那别出心裁的想象,在长堤上建起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座充满浪漫色彩的拱桥,并赋诗道:“我来钱塘拓湖绿,大堤士女争昌丰。六桥横绝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

    荆公想到那年暗访杭州,看到当时西湖的情景,不由得从内心赞道:“子瞻以他诗人的想象改造了破败的西湖,真乃化腐朽为神奇也!”

    接着往下看,又见苏轼在杭州为老太婆烧饼店题词,使老太婆生意从此火红起来;在折扇上题诗,使即将倒闭的小店的折扇卖得供不应求,等等。荆公越看越是点头赞叹。

    神宗见荆公赞叹不已,说道:“丞相,想当年子瞻在朝堂动辄牢骚满腹,这也不是,那也不好,好象鼻子眼睛都碍了他的事;今日到了地方,竟为百姓办出如此多的好事,看来当初你我让他到地方任官是做对了。”

    荆公感叹道:“一个不深入了解社会需求而死抱诗书不放的官员,何能谈到救国救民哩。”

    “是啊,事非经过不知难嘛。”说着,神宗帝又想起一人,问道,“丞相听说过司马学士的近况吗?”

    荆公道:“他不是在洛阳著书立说吗?”

    神宗道:“那可是件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大事业呀。”

    “陛下是说他编著的《资治通鉴》?”

    神宗又瞟了一眼正在看龙舟赛的“三后”,见她们仍是看得入迷,又对荆公说道,“司马学士真乃仁者、智者呀!他见反对变法行不通,就主动忍让,主动回避,主动去外地不甘寂寞地著书立说,此种大忍大让的精神实在令朕敬佩。”

    见圣上如此推崇,荆公也不言语,只是微微叹息一声。

    神宗觉得奇怪,问道:“丞相为何叹息?莫不是还在忌恨司马学士当初反对变法之事?”见荆公未回答,便劝道,“司马学士现在既已在外一心著书,对这等极能忍让的臣子,我们应该尊崇、宽宥才是,丞相何必挂记在心呢?”

    听到此,荆公眉头一拧,说道:“陛下,司马学士能将《资治通鉴》著出,确实为史界作了一件名垂千古的贡献。但臣以为,司马学士可不是一般的仁者、智者,而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谋者呀。”

    神宗帝一震,急忙问道:“丞相此言何意?”

    荆公道:“司马学士看似远去西京著书,不与变法诤辩,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攻击新法呀。”

    神宗很是不爽,问道:“丞相果真还在忌恨往事?”

    荆公回道:“陛下,非是臣忌恨往事,而事实就是如此。据臣所知,司马学士外任后,不仅先后上过《乞免永兴军路苗役钱劄子》、《乞不令陕西义勇戍边及刺正兵劄子》、《乞罢修腹内城壁楼橹及器械状》等奏表,攻击新法,更是借修史立说来借古喻今,将他那‘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思想贯串于整个《资治通鉴》之中,宣扬灌输他那僵化不变的思想啊!”

    神宗问:“果有此事?”

    荆公回道:“臣看过《资治通鉴》初稿,他在开篇中,首先说道:‘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他以礼通揽全书,明里暗里还是竭力反对历朝历代的变法。陛下若不信,可去看看他的全部书稿。”

    神宗“噢”了一声。

    荆公接着说道:“君实在他那书稿中,大凡写到变法处,要么略写,要么贬低,要么就将变法者的下场写得惨不忍睹。”

    神宗急问道:“果真?”

    荆公回道:“譬如,写魏国的变法,只提李悝向魏文侯推荐贤能人才,但对李悝主持变法的作用却只字不提;吴起在楚国掀起变法热潮,随着楚悼王的死,吴起被楚国贵族攻击,只能到楚悼王尸体边痛苦,楚国贵族竟然公然众箭齐发,射杀吴起,连累楚悼王尸体也中数箭,一个伟大的变法者竟沦落到如此下场,司马学士不仅不予同情,更是大加渲染;还有,商鞅在秦国变法,使秦国国力空前强大,但司马学士却在书中评道:‘商鞅刻薄,以欺诈为主,从不给百姓以公道。’并威胁道:‘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政,畜百姓之怨,所以遭到秦惠文王施以车裂极刑,连死也不能得到全尸。’——瞧,瞧,他对变法者的下场写得何等残忍。申不害在韩国的变法,使韩国十五年不受诸侯侵扰,而司马学士仅用几句话就概括了申不害的变法,最后以‘三十二年,韩申不害卒。’接着他呼吁道:‘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陛下,司马学士在此著中如此表述这些变法,意图为何?岂不就是要让后世天子看此书,就会以为变法的人都是自私的,变法都是与国无益的;那些敢于变法的官员看到此书中记录变法失败或变法之人最后的惨死,不得不使他们心存惧怕而不得不因循守旧,得过且过……所以,司马学士这部书中凡提到历朝历代变法之事,几乎无一处不是在警告甚至威胁、恫吓陛下及日后的皇帝及臣子:变法的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变法之人更是没有好下场,都是要遭到险恶的报应。”

    神宗听了大惊,问道:“果真如此?”

    “若是不信,可让司马学士将书稿送来,陛下一览便知了。”说着,荆公叹息道,“陛下,非是臣悲观,只怕我们今天的努力与奋斗,迟早会葬送在这位温良谦恭的学士之手哟。”

    “这如何可能呢?这如何可能呢?”神宗帝连连摇头。

    这时,高太后发现君臣二人并未看龙舟赛,极不高兴地问道:“元宵灯会应该好好乐呵乐呵,你君臣二人又在议论何事呢?”

    神宗帝立马回道:“回太皇太后、皇太后,朕与丞相正在赞赏这龙虎船竞标的精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