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王子纯诚心相邀
作者:彊疆      更新:2024-04-23 08:40      字数:3701
    第60章  王子纯诚心相邀

    得知唐参政猝亡,神宗帝很是伤心,先对唐府一番安慰,再就厚葬了唐介。这场风波平息后,考虑陈升之再三请其离开,神宗帝只得于熙宁二年十一月,将原三司使韩绛调入,与荆公同领制置三司条例司。

    荆公与韩绛本为同科进士,且二人关系一向要好,这次见韩绛到来,荆公更是信心满满,立即召集会议,围绕“富国强兵”变法的总体目标,将吕惠卿、苏辙等人拟就的政治、军事、经济等八项变革方案拿出一一讨论,再按照轻重缓急,先从均输、农田水利、青苗三大方面进行变法。

    百端待举的大宋,荆公为何单从此三项入手变法,这是面对大宋官场的实际情况考量所作出的决定。因为农田水利与文化教育的变革,即使力度偏大,也不会损害那些反对变法的官员的切身利益,实施起来阻力相对较小;再者,那些反对变法的大臣大多是仁宗朝“庆历新政”中积极拥护文化教育变法的倡导者与支持者,此次从此处入手,照常理,应该会得他们的支持而不会有过大的阻力;青苗法虽不在“庆历变法”之列,但考虑到朝廷面临“两积三冗”、财赋入不敷出的困境,为达到政府增收及抑制民间发放高利贷、保护和赈举民户的目的,不得不在此非常时期以果断的决定实行此法。

    方案敲定后,拟了奏章,呈递圣上。不久,神宗御批下来,完全同意条例司的实施意见。条例司大小官员自是高兴,分头去做下文、传达、宣传等事务。

    荆公见大家办事雷厉风行,心中虽乐,但仍不敢掉以轻心。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地方远离朝廷,正所谓“山高皇帝远”,朝廷政策再好,只要稍有疏忽,那些执行政策的官员,有的出于能力,有的出于私心,有的出于理解不同,甚至还有其它种种原因,在施行过程中,难免不出现或左或右或拖拉或应付或掺杂某些个人目的的种种举措,使原本很好的政策收不到很好的效果,甚至适得其反,不仅不能为国为民增利,反而易变成坑民害民而造成民怨,最终将怨恨一起归咎于朝廷,归咎于新法,而造成民心不稳,社会不安。

    新法实施之初,为确保地方官员严格按照朝廷的政策、方法、步骤施行,荆公建议挑选一批精干官员下去巡察监督,以防在实施过程中变样走形,毁坏了朝廷的初衷,

    神宗帝更是清楚,历朝历代的变法,所以大多以失败告终,关键在于变法搅动了那些墨守成规者的观念,触犯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于是便遭到他们的竭力反对,甚而将刚刚兴起的变法扼死在摇篮之中。这不仅是变法的难点,更是变法的最可怕之处。听了荆公的建议,神宗自是赞同。

    接到诏令,荆公当即从审官院调来地方官员的磨勘簿册,从中挑选出十四位官员作为本次监督实施变法的巡察使。尽管此十四位都是朝廷历次磨勘的优秀官员,但荆公知道他们肩负的责任是何等的重要,为慎重起见,临行之前,又将他们带去公生明堂盟誓。

    公生明堂在开封府内。

    进入开封府,有一道仪门,过仪门,有一亭,叫戒碑亭,亭内有一石碑,石碑南面书“公生明”三个大字,此三字取自《荀子•不苟》中“公生明,偏生暗”之句,意既公正能使耳聪目明,偏私则使人昏暗愚昧。石碑北面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的戒石铭。

    此戒石铭是太宗皇帝赵光义从五代十国后蜀主孟昶的诫谕辞中摘录其中的两句,借以警示大宋的臣子要洁身自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荆公将十四位巡察使带到戒碑前,说道:“此戒石铭的寓意,各位自是明白,但为何还要带诸位来这里重温此戒石铭,是因为诸位此次下去巡察,是关系到地方官员能否正确按照朝廷的旨意施行变法,关系到我大宋能否从此走上民富国强的康衢大道。诸位都是大宋的精英良臣,食王水土报王恩,诚如戒碑上所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诸位此次下去,千万要接受往日钦差大臣察访的教训,不能没有自己的主张,而任地方官员牵着鼻子走;或是只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诸位一定得深入底层,深入实际,倾听百姓的声音,掌握最真实的材料,把握变法的方向,理好思路,指导此次变法。”接着又极其严肃地说道,“诸位,丑话说在先,次此下去,若是发现不深入,不切实际,只是浮在表面视事的官员,定会按照有关律法重处。”

    荆公说完,让各位盟誓,见大家神情严肃,言语铿锵,说得信誓旦旦,荆公这才稍稍放心,正要领众官员回中书,身后走来一人,喊道:“介甫兄,终算找到你了。”

    荆公回头一看,大喜,认出是自己的同乡好友、秦凤路经略司勾管机宜文字王韶王子纯。

    自那次在进京途中一别,已有年余未见,现在相见,荆公自是惊喜异常,遂问道:“子纯何时来京师的?”

    王韶道:“刚刚到京,正准备去中书,听说你到了这里,就赶过来了。”

    荆公连连称道:“好好好,我们回府上细谈,回府上细谈。”

    王韶站着未动,只是上上下下反复看着荆公。

    荆公不解,问道:“子纯这是为何?”

    王韶道:“介甫兄身体痊愈了?”

    荆公知道是问上次遭暗算一事,说道:“早已痊愈,你看,你看,这不是全好了。”说着,抬起左臂在空中来回悠荡几下。

    王韶这才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今日不比往日,介甫兄的名气大了,盯着的人也就多了,今后千万得注意自身安全。”

    荆公道:“谢谢子纯的关心。”说着,让各位巡察使先行回家,准备不日下乡体察。

    王韶见众官员离去,对荆公摇头道:“介甫兄此次的事情做差了。”

    荆公一惊,问道:“介甫何事做差了?”

    王韶道:“介甫兄小女订亲,不该不请我王子纯呀!

    原来如此。荆公这才笑道:“边务繁忙,且又路途遥远,介甫何敢惊动子纯兄?”

    王韶道:“此事既已过去,不说也罢。只是小女订婚,子纯也不知送点什么为好,知道介甫兄喜欢写些文字,这次特意带来一样东西,愿介甫兄喜欢。”说着,拿出一盒,从中取出一块翠绿乌亮的石砚递给荆公。

    荆公接过一看,不禁叫道:“洮砚?”

    就见那洮砚石色碧绿,雅色奇珍。荆公知道此砚发墨快而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历来为文人墨客的瑰宝。想着,荆公用嘴就着石砚轻轻哈了口气,就见砚上顿时现出一颗颗晶亮的小水珠。

    荆公爱不释手,说道:“别的礼物可以不收,但这洮砚介甫就不客气了。”荆公收了洮砚,想到那次进京途中谈到的《平戎策》,又问道:“子纯兄那《平戎策》可有消息了?”

    王韶见一向拒收礼物的荆公收了洮砚,甚是高兴,见问,回道:“这次我是专门为此事来京,陛下已同意《平戎策》中的建议,嘱我回去尽快实施。”

    荆公问:“不知子纯该从何处着手?”

    王韶道:“为加快步伐,子纯想从三处着手行动。”

    荆公问:“不知是哪三处?”

    王韶道:“一是将那上万顷的荒野开辟出来,建一大榷场,吸引宋蕃两地百姓前来经商;二是将古渭寨旧城扩建为新城,加强防务力量;三是裁减冗军,加强军士训练,确保兵力精悍。”

    荆公点头道:“此三事若成,对和好吐蕃,加强边关守备,极其有利。望子纯兄抓紧落实。”

    王韶道:“子纯虽已行动,但如此大事,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所以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荆公道:“子纯兄何须客气?有事请讲。”

    王韶道:“子纯此来,就是想请介甫兄前去古渭寨实地察勘察勘,出些主张,这样子纯行动起来心里就更加踏实。”

    荆公知道,古渭寨为大宋的西大门,素为军事要地,王韶自任秦凤路机宜文字以来,就一直主张既要和好边邻,更要加强边备,在古渭寨筑一新城,以防不测。可朝廷一班大臣竭力反对,说在古渭寨筑新城会使吐蕃及夏人觉得这是有意挑衅,容易引起战端,因屡遭反对。更有甚者,王韶虽仅是秦凤路一位负责和戎与边事防卫事务的机宜文字,但由于他的文武兼备、才干突出,又深受朝廷及神宗帝的重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屡屡遭到朝中及秦凤路主要官员的诬陷、打压。

    作为一心为重振大宋雄风的荆公,自是有心去边塞了解实情,以便更好地说服那些持不同政见的大臣,同时也是为王韶压阵助威。现见好友王韶发出邀请,荆公自是不会推诿,但辗转一想,觉得边塞事务隶属枢密院掌管,自己身为中书参政,如是去了,会否又被他人说是僭职越权,干扰他政?想了想,有了主张,说道:“走,我们先去面见圣上。”路上又告之王韶见了圣上,该如何如何禀奏。

    王韶何等机警,进垂拱殿施礼后,首先奏道:“启禀陛下,微臣虽已在边塞开始落实《平戎策》中之规划,但此事关边庭大事,臣常担忧,倘有疏忽,将会造成不可弥救之损失。此次来,就是想请文枢密与王参政前去察视指导。恳求恩准。”

    神宗帝当即将枢密使文彦博召来,说了王韶的请求,最后说道:“就烦文卿去边廷察勘吧。”

    文彦博立马回道:“陛下,臣不可去。因臣是枢密之臣,要是到了边庭,辽夏一定会怀疑臣是为军事行动而去,一旦辽夏有了怀疑,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所以臣还是不去为好。”

    神宗见文枢密不愿去,心有不悦,但想到条例司改革方案已陆续出台,并已分步付诸实施,目下确实需要有人去边塞实地考察,为边备谋划,于是说道:“既然文卿不去,那就辛苦王参政走一趟。”

    荆公不仅未推辞,更是借机提到王韶在边陲行事的难处,建议授予王韶行使边事的特权。

    神宗帝觉得应该,略一思考,即令中书下诏任王韶为太子中允秘阁校理、著作佐郎兼管勾秦凤路缘边经略安抚使,全权提举秦凤路和戎、招抚蕃部、开辟市场、加强边陲防务等事宜。

    离开垂拱殿,荆公将吕惠卿、章惇等人召到中书,对实施变法之事反复作了详细交待,见大家信心满满,这才带上晏正,由金台、石子及二十名侍卫保护,随着新任著作佐郎、秦凤路缘边经略安抚使王韶一道去了陇西古渭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