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韓使相決意出馬
作者︰      更新︰2024-04-22 07:46      字數︰3117
    第58章  韓使相決意出馬

    神宗登基那天,身為宰相的韓琦因怠慢未押班,事後遭御史王陶彈劾,外放回老家相州任了知州,牢騷滿腹自是難免。這日休假在家,忽然想起管家韓川外出收租已近半月未歸,直急得他在韓府前院後院來回走動。

    韓府範圍之大自是了得。那已不是三五進可言,而是一組組氣勢雄偉、造型典雅別致的建築群。

    先看那設計精湛絕倫氣勢恢宏的門樓,上枋橫幅圓雕八仙以喻壽,中枋圓雕鹿十景以喻祿,下枋左側圓雕堯舜禪讓以喻賢,右側圓雕文王渭水訪賢以喻德;其它部分分別以浮雕、圓雕、透雕等手法雕刻著靈芝、牡丹、石榴、佛手、菊花、浮雲等圖案;頂脊正中豎一個古瓷方盆,意寓承天之福、承天之財。

    進了門樓,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方圓足有兩里的院群,院群共有大小院落十數座,房屋一百余間。

    主院為五進四合院,間間飛檐斗拱,吻獸鎮頂脊,一色蓋著翡翠綠色琉璃瓦。天馬、獅子、鳳凰等禽獸立于垂脊之端。入得內里,就見承重隔欄通體雕刻著神話中福、祿、壽三星及劉海戲金蟾圖案,月梁兩端及長窗的中央堂板、裙板、半窗裙板上雕刻各種人物、花草圖案。

    每進都設有客廳、臥室及兩旁的繡樓。天井處無不種植奇花異草,微風除來,飄散著陣陣芳香,讓人越發感覺這里的靜謐與幽香。

    主院後門,盡是游廊、假山、亭榭、罩房。游廊亭榭是家人休閑玩樂之所,罩房多為奴僕、佣人之住處。

    主院左邊是一片開闊地,有長廊直通狎鷗亭。狎鷗亭,望文生義,此處常有鷗鳥翔集嬉鬧,為韓府平添幾多雅趣與活力。韓琦有詩贊此亭︰“魚躍藻間諳揚性,月沉波底發祥機。群鷗只在輕舟畔,知我無心自不飛。”西面有觀魚亭,韓琦也有詩記述︰“雨後芳池碧漲秋,壞亭曾復此亭頭。今歸故里藏衰拙,更葺新堂便燕休。”春來夏至,紫燕洽洽繞新亭,好不溫馨。

    觀魚亭東頭有一條碗蜒而出的人工河流——韓河。

    提到韓河,還得從仁宗景佑五年說起。那時,臣服于宋朝的西平王李元昊決意叛宋稱帝,建國號為“大夏”。宋廷勸解無果,只得令樞密直學士韓琦為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出兵興師問罪。誰知好水川一戰,宋軍大敗,韓琦受到降職處分。

    被降職的韓琦心有不甘,一日想到大宋開國功臣楚昭輔雖有太祖賜田地上億萬,但他仍廣置府邸田產不止;另一大功臣石守信也是積財萬;還有工部郎種放在長安擁有良田周回二百余里;汜縣一小酒務官竟擁有莊田方圓竟達十余里,河貫其中,佃戶百家……想到此,韓琦憤然嘆道︰“我既得不到朝廷重用,何不廣建府邸,廣佔土地,以富庶一方,耀祖光宗?”

    韓琦想到做到。

    他的老家相州東部屬黃淮平原,水系發達,土地肥沃。韓琦對此動了心思,耍起手腕。先是將周圍百里的鰥寡孤獨及唯有女孩而無男丁之家的田地,以高價長期租賃過來,待這些人老去或是女孩嫁出之後,這些田地自然就歸屬到他的名下;至于那些不願出租或是不願出賣田地的田主,他更有絕招,先是買通官衙,讓官衙出面以修橋開渠辦公益事業為由,再由韓琦廉價出資,將他所看中的土地一一圈定過來,由此五年不到,他竟輕而易舉佔得良田沃土數萬頃。為方便收租,他又買通相州官府,以疏浚水系為名,從韓府後院觀魚亭東頭開挖一條人工河流,直達百里之外的衛河。因此河由韓府出資開挖,故取名韓河,並在韓河的終點亦即韓府觀魚亭的東面新建一亭,為“一覽亭”,閑暇之時,立于亭中,可一覽韓河兩岸韓府的萬頃良田。

    自從有了韓河,每到夏秋兩季,韓府都由管家韓川帶著帳房先生及自家的貨船,沿著百里韓河收取兩岸的田租地稅。可這次韓川出去已近半月,算時間早該回來,可始終不見人影。韓琦自是著急,在前後院踱了一陣,還是不放心,又出後院ど門,經長廊,穿狎鷗亭,過觀魚亭,來到東面的一覽亭,佇立亭頭,沿著韓河向東眺望。但韓河蜿蜒曲折,加之此時兩岸房舍、樹木的遮掩,他無法看到韓河的更遠處,只得想象著韓河兩岸屬于他的萬頃良田及數千家佃戶,想象著管家韓川此時在那些佃戶家收租的景況……想著想著,竟神使鬼差地想到當年在黃州涵暉樓詠的一首詩,遂信口念道︰“臨江三四樓,次第壓城首。山光拂軒楹,波景撼窗牖。原款集中,萬景皆吾有。”

    正詠間,河中傳來一陣G乃聲,韓琦一喜,急忙看去,果見管家韓川站立船頭、幾位腳夫正搖漿歸來。

    船到面前,見是一只空船,韓琦問道︰“怎麼?租子沒收上來?”

    韓川上岸,施禮道︰“老爺,那麼多租子,此一兩船何能裝得下?”

    韓琦問道︰“那租子呢?”

    韓川回道︰“在下除了將部分收上來的谷物存放到各地的儲倉和就地放給缺糧的莊戶外,多余的叫車拉到京城賣了。老爺您看,這船後倉裝的全是白銀銅鈔呢。”

    韓琦這才喜形于色,正要派伙計去府上叫馬車,將這些銀兩銅鈔拉去錢鋪,門人來報,說京城的桑梓兒求見。

    听說義女到來,韓琦兩道長眉一聳,說道︰“快叫我梓兒進來,快叫我梓兒進來。”

    桑梓兒裊裊婷婷過來,道了萬福。

    韓琦更是高興,說道︰“我梓兒長得更加俊俏了!”夸獎之後問道,“這大熱天氣,梓兒如何來的?是坐馬車,還是乘轎?”

    桑梓兒道︰“回稟干爹,女兒是坐馬車來的。”

    韓琦吃驚道︰“這麼熱的天,如何不乘轎?”

    桑梓兒道︰“干爹,女兒這次有急事,那轎子太慢,女兒哪顧得了炎熱。”

    韓琦急忙問道︰“不知我梓兒遇到何等急事?”

    桑梓兒就把爹爹與高步誠侵吞綱船貨物現被朝廷抓去的事說了。

    韓琦一听,知道事情嚴重,問道︰“女兒有何打算?”

    不等韓琦說完,梓兒已哭得嚎淘︰“干爹,現在我全家都亂套了,女兒這次來是求干爹看在孩兒的面上,設法去救救我那已被抓進大牢的爹爹。干爹,你快行行好吧,不然我爹爹就活不下去了。”

    韓琦長長地“哦”了一聲,就知道這侵盜上供皇城的財物是殺頭之罪,現見義女哭成一個淚人兒,已是心疼,急忙叫出夫人,一並勸道︰“我的好女兒,莫急,莫急,這事干爹一定會想辦法,一定會想辦法。”

    桑梓兒還是哭道︰“只怕干爹這次已是很難救出我爹爹了。”

    韓琦問道︰“此話怎講?”

    韓夫人也拿帕巾為梓兒拭著淚水,說道︰“我的好女兒,把難處都說出來,相信你干爹會有辦法的。”

    桑梓兒停止哭泣,變得憤憤不平,說道︰“這次不僅是開封府在管,更有那個王參政也插了手。干爹干娘,只怕我爹爹這次真的出不來了。”

    韓琦一震,問︰“哪個王參政?是不是那個倔脾氣越次入對的王安石?”

    桑梓兒點頭道︰“正是。”

    可以說,在朝中諸老臣中,沒有誰比韓琦更了解荊公。那還是韓琦知淮南時,剛步入官場的荊公正在他手下任通判。通判事多、雜亂,時間要求又緊,荊公常常夜以繼日處理,加之自己酷愛學習,睡覺起床自沒個準兒,早上上衙也顧不上梳洗。十分欣賞荊公才華的韓琦,以為荊公夜間去了花街柳巷,為不想讓他誤入岐途,便將他叫來,狠狠批評道︰“你年紀輕輕便考中了進士,又被朝廷委任重任,正可謂少年得志,但你如此放縱自己,沉溺于那些花花草草之中,如不及時改正,今後你還有何前程?”對韓琦的批評,荊公不僅不感委屈,從此對韓琦愈加尊重,竟視為自己的師長。

    韓琦更清楚,荊公秉性倔強,自己謀定的事,他人很難勸阻得了。現听義女說是安石介入此事,確實感到棘手,但見義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傷心,又不得不為難道︰“有那王倔驢插手,這事確實叫老夫難辦了。”

    桑梓兒一听,“撲 ”跪到地下,哭道︰“干爹,梓兒來時,全家人都把救我爹爹的希望寄托在您老身上,要是干爹您老也撒手不管,我爹爹只能是死路一條了。看在不孝的女兒份上,還求干爹無論如何也得想想辦法呀!”

    韓夫人一邊勸著梓兒,一邊埋怨韓琦︰“老爺,那王介甫再倔,也曾是你的下屬,你說話,他能不听?再說,你是三朝宰相,現在雖不在朝廷為官,但你還是使相啊,這麼大的事,你就不能為女兒想想辦法?難道就讓我這嫩生生的女兒從小就失去爹爹不成?老爺,此次你一定得想個辦法,把我女兒的親爹救出來!”

    韓琦想了想,最後狠了狠心,一抹胡須,說道︰“好,為我梓兒的家事,老夫確實該親自去京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