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速成專科無校園(一)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4-29 22:12      字數︰2147
    上大學夢寐以求,我終于在結婚之後圓了大學夢,那大學校園不成體統,但在百廢待興的國度里,當事人無法苛求。我與曉霞的婚姻,隱隱約約之中打上了危機的烙印。雖然還不太明顯,但矛盾總是客觀存在著的。——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文建國怎麼給達瓦回信?是一個問題。順著達瓦的思路回復,未免太傷感,且極容易引起誤會。輕描淡寫問個好,報個平安,似乎有點絕情,自己還穿著人家送的親手編織的羊毛背心,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那麼如何才能折中,既有情有義,又恰到好處地表達“兄妹”感情和民族感情?文建國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準確的定位。

    自己已是過來之人,有紀律有道德,不可造次。可究竟如何寫信,他無從落筆,只有先擱下了。

    有人說,文建國是一個完美的理想主義者。言下之意,一旦追求完美,往往一事無成。文建國有自知之明,基本認可,是自己青年時代的“灰色”人生使然。

    他分析過自己,沒有追求“完美”的韌性,遇到困難,先找出妥協的理由,甚至事先就為自己的退路作了鋪墊。別人只以為他比同齡人成熟穩重,不知道他內心的怯懦。“完美”成了海市蜃樓,只在內心殘存著些許可憐巴巴的“理想”和“主義”。

    建國要去看望知青兄弟,曉霞完全理解。現在四個人當中,就你一個人混得最好,你去是應該的,但是只準帶兩瓶洋河大曲,其他禮品能帶多少帶多少,盡量多帶一些。

    這一次建國是沖著不醉不歸去的,洋河不讓多帶,還是很遺憾,但也很無奈。如果用“江陽老白干”作為補充也不是不可,但這種折扣一打,反而見外了。沒辦法,但願插友們能夠理解吧。這一結婚就有人管上了,而且管得也對。喝醉了總歸不好。

    古代文人墨客有關醉酒的詩詞,建國總能吟誦一二,三四,可自己不能寫詩作詞,這酒看來是不能醉的。他們兄弟三人參加婚禮的時候,強顏歡笑,最後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們心里不痛快。可下放十年,有誰能夠痛快呢?就是我自己真的痛快了嗎?何況他們三個?

    建國要慰問三個小兄弟,自己作為老大,不能把小兄弟們丟下不管。喝酒的時間是建國定的,今天只要他們準備一點湯啊水的,其他都由建國帶,也是事先說好的。

    建國放下的酒只有兩瓶,讓他們掃興,可想想也是,真喝醉了也不是人過的日子。再看看其他食品可謂應有盡有,還有不少點心小吃,除了主打葷菜可以吃兩天,其他蔬菜什麼的,再混一個星期綽綽有余。建國怕負責任,推說一切東西都是曉霞準備的,包括酒。他特別強調了“酒”。

    “還是嫂子好,嫂子想的周到,有個女人疼著愛著的確不錯。”金光輝半真半假地調侃著,“大家抓緊了,包括我在內,早點找個知冷知熱的老婆。”

    小丁子卻明確告訴建國大哥,我們二嫂子也快進門了,快了快了。金光輝掄起胳膊,喝道︰“討打。”小丁子已經躲到建國大哥的身後。

    喝酒之前,小丁子提議,我們還是先唱一唱《知青之歌》吧,那天人多,只是哼哼,還是出了洋相。他這一提議是為了彌補那天的不是。好!大家擊掌贊同。

    “藍藍的天上,白雲在飛翔……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到來。”搪瓷盆,飯盒,茶缸,酒瓶全成了他們的打擊樂器,唱著唱著,一個個竟然淚流滿面。歌聲一停,大家先把第一杯酒一飲而盡。

    就在這次喝酒的時候,金光輝向建國透露,全省增加招生計劃,由各地在今年年底補招一批大學生,雖說是地方糧票,但絕對享受同等待遇。他說自己從明天開始就回江州,認真復習,再考不上就不再做這個美夢了。付家村我也不回來了,到哪去,不知道。走哪兒,算哪兒。

    听到這個消息,文建國精神為之一振,頓時感覺時來運轉了。他認為這才是他長期夢寐以求的機會來了。

    回去跟曉霞一說,卻發現曉霞面部表情突然晴轉多雲了。他意識到曉霞的心理動態。這讀書人,一旦“中”了,今後的事情,是很難說的。但如果永遠不“中”的話,以後的事情,也是很難說的。兩難呢。

    建國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與曉霞商量。先說,不一定能考上;又說,反正路途不遠,我們每個周末不是你來,就是我往;再說有機會你也可以調進江州城區嘛。

    按他的想法,自己差不多已經算是江州城里人了。而正是這最後一點,其實是最犯忌的話。的確,曉霞立馬想到,你整個兒的目的還是為了回江州?你現在在江陽,已經成家了;立業嘛,也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開頭。說來說去,還是想回江州。真沒意思。江州真的就比江陽好?

    曉霞想,我在江陽發展得很好,為什麼要進江州城呢?兩人在江陽比翼齊飛,難道會比生活工作在江州城里差嗎?

    曉霞想歸想,說歸說,建國堅持要考大學,她也不可能阻攔,還是盡她做妻子的責任和義務,全力支持,心里卻總歸不踏實。

    第一不踏實的,是建國的“民轉公”問題沒有解決,曉霞認為這是自己差建國的,也是曉霞覺得說話不硬氣的地方,如果當時解決了,也許就不會有考大學的事了;第二個不踏實,是雙方的家庭住址(她僅僅歸納為住址)不同。老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看來我的文建國同志在城市與農村的選擇上,始終是惦記著城市的家,他“賊心”不死呢。

    男女雙方的結合,出生農村的這方,擔心被城市的那方瞧不起;城市這方,擔心農村那方(怕城市那方瞧不起)自卑。總之這城鄉差別,只要存在,其隔閡也是免不了的。本來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有差別也並不奇怪。

    這次文建國是鐵了心要上大學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時不我待。這也是自己青春年少的最後一博了。建國又自嘲恬不知恥,就是三十歲的人,還“青春年少”呢?先復習備考,其他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