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廖进军孤独煎熬(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17 18:20      字数:2017
    他让通讯员赶骡子赶得慢一点,鞭子甩得轻一点。通讯员大笑了一声,又收住了,他对廖进军悄悄地说,你这个新兵……嗯,太有趣了。他把“蛋子”两个字自动省略了。

    一眼望去,公路两旁笔直挺拔的白杨树像要刻意地将公路改造成遂道。虽然是砂石路,但也算平整。路面不宽,偶尔有一辆长途大客车喘着粗气通过。拖拉机不多,大多是马车、骡车、驴车、牛车,还有板车、三轮车、独轮车。

    廖进军看得新奇,不停地问这问那。

    他们的骡车是所有畜力车当中最快的,只要是看到了,就追上去,非得让别人家落后才行。通讯员很兴奋,他想在新兵蛋子面前卖弄卖弄,但今天他似乎又轧出了苗头,一个普通士兵,哪有师长亲自操心的,哪用得上连长亲自专程来迎接的?他刚才还听说,蔡师长中午请廖进军喝了不少酒呢。想到这里,他又收敛了一些。

    邬连长和廖进军一开始说了一通废话,然后就倚靠着车厢打起了呼噜。

    望着两旁的白杨,廖进军自然想起《白杨礼赞》。他记得好像是矛盾写的吧,他只能说出只言片语,比如“白杨树实在是不平凡的”“笔直的干,笔直的枝”“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等等。

    如果文建国在就好了,他可以激情洋溢地用江州普通话全文背出。就是他蔡师长集合全部人马,也找不出能够全文背诵《白杨礼赞》的。

    他很为文建国骄傲。想到建国,自然想到了葛延生。

    后来沿途的风景怎样,他记不清楚了,大约一小时,骡车驶出了白杨大道,反正不是庄稼就是荒野,车辆也越来越少,人烟罕见。好的是他沉浸在对江州的回味之中,不知不觉,四个小时的骡车路程,他们赶在晚饭前到了连队。

    邬连长让他休息两天,熟悉熟悉环境,给家里写写信。

    给父亲的信简单,报个平安就行,他三言两语,鬼画符应付了。那不是信,是留言。他自己也笑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的无奈和母亲会心地一笑。

    他开始给文建国写信,那也简单,问他徐州送信的情况,问他江州的情况,同时还兴致勃勃地将他对骡子的感慨,联系人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了建国。他自己还满意,这好像是第一次写信。他猜想,文建国看到信以后,竟然发现我廖进军还是有些文采的吧。

    让他头痛的是写给葛延生的信,最难应付的自然放在最后。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与葛延生的关系,莫名其妙地莫名其妙了。他为自己连用两个“莫名其妙”而又些莫名其妙了。他苦笑,他摇头。不写了,出去溜达溜达。

    同班的战友们早就出操训练去了,全班十二人,一个大通铺,十一个铺位上的被子是豆腐块,他的是豆腐渣,他自己也不满意,硬着头皮大概地整理了一下,基本像样了。在家里,他是从来不叠被子的,有时是母亲,有时是佣人,谁爱叠谁叠。但他毕竟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知道部队的规矩。

    昨天晚上邬连长叫上一排长带上一班长,把廖进军交给了一班长,像师长给他交待任务时一样,当面也下了死命令,背后也把师长耳语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班长可没有他那么聪明,把他前后说的话,颠过来倒过去,还就搞不懂他邬连长究竟要强调什么,是前者,还是后者。

    连长骂:“榆木脑袋!”

    一班长说:“是,我是榆木脑袋。不就是特殊兵特殊照顾吧。既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哦,不对。既要马儿跑得好,又让马儿吃好草。”

    “算你开窍!”连长满意了。

    廖进军在附近的山沟里转悠,大脑里则围着葛延生转悠。

    上小学时,从一开始的同进同出到生怕有所授受不清;读初中时,两个人经常顶顶撞撞的,相互看着不顺眼;上了高中,自觉成人了,再不叽叽嘈嘈的了。回家以后,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串门,自然就疏远了一点。可是一年以后闹“文革”,她是联络部部长,经常追随几个勤务员的左右,还能常常碰面,再后来她做了“红司”联络员,各忙各的事,不能天天见面,葛延生似乎还有点天马行空的味儿。

    人说,距离产生美。廖进军真的觉得延生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吸引力了。虽然还不至于“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等到葛延生与“红司”的头头“流浪”徐州,这距离一下子拉远了。廖进军本想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打住了。我这劝阻算哪一码呢?他体会到怅然若失这一成语的含义。

    她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等到自己当兵走了,也没有再见到面。现在可好,居然天各一方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徐州回来没有?不说廖进军从小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他今年二十岁,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而且竟然还这么无奈。

    廖进军向南眺望,突然就冒出了辛弃疾“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的词句,那写的正是自己的家乡呢。而我此刻满眼所见的是群山,是荒凉,是天苍苍,野茫茫,不见牛和羊。我有没有辛弃疾的英雄气概呢?

    廖进军胡思乱想一通,很想发出一点感慨什么的,可他最后归纳为,凭自己的文学水平是作不了诗或词的,还是现实一点,想想给葛延生的信罢。回到营房,他强迫自己继续给葛延生写信。

    他倾述这第一次将长期远离家乡的感觉,他还隐晦地表达了过去没有好好珍惜与葛延生的感情交往,希望她能够及时回信。最后他还用英语发出了呼唤和告白“dear: Kiss you!”进军第一次向异性作了爱的表白,还用的是英文。他知道自己的英文底子,就那么几句比较熟悉。写给延生了,他有点兴奋,有点激动,还有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