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文廖葛结伴冬泳(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5 11:46      字数:2099
    为革命而学习,为革命而游泳。“革命”二字,人们习惯挂在嘴边,这在文革前就已经开始了。革命的本义指变革天命,那是要掉脑袋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革命”成为一种时髦,一种口号。一旦人的言行与“革命”二字挂钩,就有了一往无前,坚不可摧的精神力量,而其所作所为也就天经地义了。在我生活的青年时代,“革命”可以囊括一切。                ——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文建国记得,从读初三那年夏天开始,他与廖进军的交往中又多了一个游泳项目,而且目标很明确,从夏天开始,为冬泳做准备,“为革命而冬泳”!

    那时候,廖进军有一段时间时常冒出一句口头禅,那句话说的是“野蛮其体魄”。文建国听了很新鲜,问是谁说的。廖进军竖起大拇指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建国问:“真的,假的?”廖进军哈哈大笑,“拿毛主席的话来招谣撞骗,你敢吗?我可不敢!”文建国将信将疑,想想也是,他大院子弟,内部消息多着呢。

    没错!几年以后,文建国就在一份资料上看到了原文,那是毛主席早在1917年《新青年》上发表的文章《体育之研究》中说的话。原话是“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作者名为“二十八画生”,即“毛澤東”繁体字的笔划)。

    文建国会意地一笑,这个狡猾的廖进军,并列的两句话,他只采用对他有用的后一句,“文明其精神”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不过,说不定,前一句他根本不知道,或者忘了。赶明儿问问他,出出他洋相。

    后来有机会他问廖进军,那“野蛮其体魄”前一句是什么,进军果真不知道,甚至连自己转述过的毛主席“野蛮其体魄”这句话,他也忘了。“我说过吗?”他反问文建国,我怎么不知道。他憨态可掬,反过来追问文建国,前一句是什么。

    廖进军和文建国每天午饭后一同去游泳池游泳,然后一道到校上课,星期天则到江边或金山人工湖。刚开始时,总有不少同学大呼隆地跟着,他们像不固定的跟班,反正每天一批,今天是甲、乙、丙、丁;第二天呢,戊、己换掉了丙、丁;第三天又是甲、乙被换成了丙、丁,再后来呢,有庚、辛参加,丙、丁也来了。反正跟着好玩,一个是男生班长,一个是兄弟们的老大。随着天气渐渐变冷,这游泳的队伍也是黄鼠狼拖鸡,越拖越稀。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廖进军提出游夹江,游到浮玉山去,浮玉山那边有桃子,其实按照季节,那时的桃子已经下市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一起起哄,对,游过去。只听说过“下山摘桃子”,没听说,有过江摘桃子的。我们也要创造历史。

    大家来到长江南岸水边,眺望长江里的浮玉山,虽然只是夹江,但江水照样是混浊不堪,奔腾不息。那水是一样的水,那流也是一样的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吱声了。先前瞎起哄,此刻要动真格的,一个个像皮球被划了口子,鼓不起来了。

    文建国劝廖进军,算了吧,没有救生圈,连一根绳子也没有。下次来,做足准备。大家顿时又有了精神,异口同声地附和文班长的意见。

    有人说,班长就是班长,考虑问题周全。

    廖进军对文建国的话不是没有掂量,可一听那帮小子们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他倒恼火了。噢,就是文班长考虑问题周全,那就是怪我事先没有考虑好了?当然他没有说出口,他不能怪文建国,文建国也是好心。要怪只怪你们一帮TMD胆小鬼。他赌气说:“你们不下,我一人下!帮我看着衣服!”

    廖进军换上泳裤,果真要下。文建国拉了他一把,“等我一下。”文建国也换上泳裤,拽了他一把,朝上游走去。廖进军感激地看了一眼文建国,心想那些个王八蛋,蠢货!平时吆五喝六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蔫了!

    两人向西走了约百十公尺才走进江水,他们努力保持直线向前,他们瞄准的直线,是距对岸桃园入口处西边百十公尺的一座凉亭。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文建国在刚刚入水的时候,想到过毛主席的《水调歌头·游泳》——那时候做事,只要能够和毛主席挂上钩的,必然要想到毛主席,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游长江,虽然是夹江,但它与主航道是相通的,又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万一把持不住,就冲到黄浦江冲进大海喂鱼吧。他想看看廖进军是什么反应,风大浪急,只见有脑袋在不远一起一伏。文建国事后想想也害怕。万一真的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是没有人施救的。不停地有船只通过,但没有人欣赏他们的英雄壮举。

    其实廖进军也一直在留心文建国,如果文建国不陪他下水,让他一个人横渡“长江”,还是有点胆怯的。但大话说过了,就得兑现,哪像那几泡怂。不要看文建国平时孔夫子的鸡巴文绉绉的,他是真人不露相呢,有胆有识。够种!廖进军从此对文建国更敬重三分。

    他不快不慢,始终与文建国保持等距离,他认为自己的水性肯定比文建国好。在这泛黄浑浊的江水里,只看到两个人头,一会儿沉入水里,一会儿浮出水面,偶尔瞧一瞧对方,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仍然露出会心的一笑。

    以后再有谁人瞧不起球场上的文建国的时候,进军就开始损人了,“是的,有时候文班长是不行,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有胆量陪我游长江的。那一次,你,你,还有你,TMD,到哪去了?”被他指的人,被他说的人,一个个面红耳赤,从此不敢对文建国有丝毫不恭。想想也是,平时我们好像都比文班长胆量大,可怎么关键的时候就怂了呢?

    两人游的是直线,努力地逆水向上,等他们爬上对岸,却就是所谓的桃园入口处,与江对过的同学,正好形成一条直线。对岸的同学们正向他们招手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