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天道      更新︰2018-07-30 23:16      字數︰5398
    盡管安度因國王已經授意薇蘭蒂可以自由在聯盟營帳中出入,但出于對聯盟國王的尊敬她還是留下了一個便條說明了自己的發現和去向,然後在第二天拂曉時分輕巧的像一陣微風一樣離開了。

    從聯盟駐扎的安多哈爾出發前往東瘟疫之地的路途不遠,中午時分薇蘭蒂就已經能夠隱約看到東瘟疫之地昏黃的天空和腐敗死亡的大地,對于一個天性對綠林和自然親近的高等精靈來說,這些被天災瘟疫腐蝕的土地散播的死亡和腐朽氣息讓薇蘭蒂非常的不舒服,但她也不禁注意到,這附近原本游蕩的天災生物似乎被什麼東西驅逐或是干脆嚇跑了,一路上出乎意料的清淨和順利。

    不過當薇蘭蒂徹底離開西瘟疫之地陰郁的森林之後,奔涌的綠流河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不同于下流的達隆米爾湖,綠流河是由北方的祖阿曼發源而出的河流,相對來說並沒有遭受多少天災的污染,盡管不能飲用,但薇蘭蒂覺得用這些流動的河水洗個臉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盡管這條河流比起達拉然的泉水來說幾乎可以算作骯髒了,但是在這片天災的土地上卻幾乎夠格算是一條清澈的河流了。薇蘭蒂輕盈的滑下河岸來到河邊,在確認河岸附近的泥土並沒有遭受太多天災的腐蝕之後,她小心翼翼的從河里捧起一些河水洗了個臉,然後把因為趕路蹭髒的鞋擦拭干淨。就在薇蘭蒂小心的擦拭鞋子上因為天災污染變得粘膩暗黃的淤泥時,她忽然听見對岸河邊傳來了水聲,不同于河流流淌的聲音,這顯然是類似水桶之類的物體進入河水再被提起的聲音。

    薇蘭蒂以常人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的速度從腰間摸出了匕首看向對岸,但她看到的只是一個披著灰色斗篷的人提著一個木制水桶緩緩離去的背影,這條河的距離薇蘭蒂無法立刻閃身躍過,憑借肉眼她也無法斷定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要追蹤的目標,但似乎東瘟疫之地除了聖光之願禮拜堂和提爾之手有一些人類之外,其他地方應該仍然是天災的領土無人居住才對。

    薇蘭蒂略一遲疑之後,她發現眼前這個人正在逐步遠去,她立刻沿著河岸疾跑起來,隨後找到一處水深最淺的地方一下跳進河里,用最快的速度游過河,然後跑上對面的河岸。迅速穿過河岸邊稀疏的垂死松樹和變異的蘑菇林之後,薇蘭蒂發現眼前是空蕩蕩的一片昏黃平原,但是一些稀稀拉拉的腳步和拖拽聲卻從稍遠一些的河邊傳入她的耳中。薇蘭蒂立刻轉身回到河岸邊,沿著河岸急奔了一段之後,她看見前面有一座破敗的小屋,而剛剛那個水桶此刻就擺在門前空地上。

    略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薇蘭蒂悄無聲息的摸到了小屋門口,屋內的人似乎正在向外走,就在他剛剛走到門口屋外陽光和屋內黑影交界的地方時,薇蘭蒂以最快的速度用匕首抵住了屋內人的胸口,另外一只手凝聚起一個奧術箭蓄勢待發。

    “你最好一動也別動,這位…先生,我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和你確認一下,但如果必要的話我也不介意……哦!”

    薇蘭蒂的眼楮適應了屋內的黑暗之後看清了她匕首抵住的實際是屋內這個人抱著的一截灰白色的陳舊木頭,木頭後面才是那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可疑者。

    “哦…如果我是你,我想我是不會在這麼狹窄的地方用奧術箭的,親愛的小姐。”屋內的男人用被逗趣了的低沉嗓音開口說話了,但是他卻似乎沒有敵意,只是安靜的後退了一步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木頭。

    薇蘭蒂略微有些尷尬和窘迫,但是自己對于魔法的本能卻並沒有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危險的地方,似乎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居民(雖然是在一片天災橫行的土地上)。

    但是眼前的男人卻安靜的在屋內放下木頭後走了出來,然後在黃昏的陽光下扯下了自己頭上灰色的兜帽,安靜的看著依舊手握匕首警惕的薇蘭蒂.雨歌。一個面色略微有些蒼白的人類男性站在眼光下,夾雜著灰白的頭發粗略的攏在腦後,盡管穿著一件非常寬大的灰色長袍,但是裸露在外的手還是不難看出眼前這個人非常的消瘦。

    似乎是看出了薇蘭蒂的戒心,眼前的男人略微的笑了笑,抖了抖袖子伸出了雙手以示自己沒有任何武器。薇蘭蒂盡管十分的疑惑,但是在眼下的情況下再繼續保持如此具有威脅性的行動實在是非常的不禮貌了,于是她慢慢的將匕首收回腰帶上的刀鞘中,然後熄滅了手中的奧術箭。

    再一次確定眼前男子沒有任何威脅性動作之後,薇蘭蒂警惕的問道︰“很抱歉我必須如此的失禮和冒犯,但是相信閣下也可以理解——在這樣的地方,閣下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這一片被詛咒的土地上,為什麼閣下會選擇在這里造這樣一個…小屋來居住?”

    消瘦的男子嘆了口氣,轉身望了望這片陰沉昏黃的大地然後說道︰“這里是我的故鄉,我只是回到了故鄉而已,至于這座屋子…我來的時候就在這里了,並不是我建造的,不過看起來已經廢棄很久了,所以我正在著手整修。”

    薇蘭蒂略微環顧了一下四周,距離亡靈天災的爆發已經過去了十數年之久。盡管自從巫妖王阿爾薩斯敗亡之後天災的勢力有所減退,聯盟也收復了大部分的西瘟疫之地,但是作為亡靈天災在北方大陸最密集的核心地區,東瘟疫之地依舊隨處可見游蕩的亡靈生物和因為瘟疫而變異的蘑菇林,就算是北方大陸的遺民,現在就回歸故土也太過奇怪。

    “那麼…如果閣下是這里…東瘟疫之地的居民,我還是必須要請閣下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及為什麼要選擇如此危險的時候回歸東瘟疫之地。”

    “我並不是什麼閣下,我只是羅德爾.希爾格拉而已,我的家在斯坦索姆,我父親是城里的水果商,我祖父家在達隆郡,我外祖父家是阿瓦隆的農民,這里……就是我的故鄉。”蒼白而消瘦的羅德爾悲哀的看著腳下的土地平靜而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麼,精靈小姐,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來的?以及…克拉甦斯和凱爾薩斯他們還好麼?”羅德爾略微點了一下頭之後薇蘭蒂才發現剛剛收回匕首的時候露出了腰帶上達拉然的標記紫羅蘭之眼,而很顯然羅德爾認得這個標記。

    就算薇蘭蒂再年輕十歲,在達拉然度過成長的大部分時間之後也不可能沒听說過克拉甦斯和凱爾薩斯——兩位前肯瑞托六人議會成員的名字,尤其凱爾薩斯還是精靈王國奎爾薩拉斯的王子,但是眼前這個自稱羅德爾的人為什麼會認識兩位肯瑞托六人議會的成員?

    看到薇蘭蒂疑惑而警惕的眼神,羅德爾再一次輕輕的笑出了聲然後說道︰“我曾經也是達拉然的一員,我小時候展現過一些簡單的魔法天賦,所以我父親認為把我留在他身邊賣水果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就把我送去了達拉然學習魔法,我在達拉然呆了十二年?也許還要長一點,後來我就…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離開了達拉然,離開了洛丹倫…不過現在,我回來了。”

    但是薇蘭蒂卻注意到了一個問題,羅德爾在詢問克拉甦斯和凱爾薩斯這兩位曾經達拉然最高階議會成員的時候,用的是一種關切而友好的口吻,不像是通常達拉然的法師們提到六人議會時那樣的敬畏,反而倒是有點像是對老朋友的關懷一樣。但是克拉甦斯和凱爾薩斯都是精靈(雖然現在大家都知道克拉甦斯其實是一條紅龍),遠在奎爾薩拉斯被摧毀之前,他們就已經是肯瑞托六人議會的一員,那麼眼前的這位羅德爾應該要超過一百歲了,而且很久以前就是肯瑞托的高階成員?

    “我想,尊敬的羅德爾大法師,您是否可以再明確的表明一下您在達拉然時的身份,或者是經歷?原諒我的無禮和無知,我並沒有在達拉然听說過您的名字和相關事跡,而您所提到的兩位大法師——克拉甦斯和凱爾薩斯都早已不在人世,我是否可以認為您是與他們同時代的高階大法師?或者…您曾經是六人議會成員之一?”薇蘭蒂突然想起了曾經六人議會中的一員︰大法師克爾甦加德和他的故事。而眼前這位羅德爾也提到自己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離開了達拉然,這讓薇蘭蒂很難不把兩者聯系到一起。

    羅德爾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目光越過薇蘭蒂的頭頂看向了西南方,洛丹倫王城和遙遠的達拉然舊址縮在的方向,似乎是出于對過往的回憶,羅德爾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悲哀的神色,然後他平復了一下之後說道︰“我的老師阿雷克西斯曾經擔任過六人議會成員,也是達拉然的高階大法師,但後來他為了…別的原因離開了六人議會加入了其他組織。而我只是接過了老師對傳送法術和召喚門的研究,同時還研究其他各種形式的魔法,不過在我的學生逐步接手之後不久…我就因為一些意外離開了達拉然。”

    羅德爾的話讓薇蘭蒂再一次露出了驚詫的表情,阿雷克西斯?盡管原始資料早已被銷毀,但是大法師卡德加本人重新建立的檔案中明確標注了阿雷克西斯是曾經達拉然一位德高望重的年老大法師,以研究空間和傳送魔法聞名,並且後來加入了提瑞斯法議會,在第一次人獸戰爭前死于被薩格拉斯附身的麥迪文之手。但關于阿雷克西斯的事情已經是非常久遠之前的事情了,事實上卡德加大法師還在紫羅蘭城堡做學徒的時候阿雷克西斯就已經超過一百三十歲了,那麼眼前這個自稱阿雷克西斯學生的羅德爾也至少有一百歲以上了?!但不論薇蘭蒂怎麼看,以人類的標準來看他至多不過四十歲左右。

    “那麼,是什麼樣的意外讓你被迫離開了達拉然?是因為你進行了什麼過分危險的實驗,還是你接觸了什麼禁忌的魔法知識?”薇蘭蒂心中縈繞著一個謎團,仿佛眼前這個男人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但這種奇怪感覺卻又始終捉摸不到,這迫使薇蘭蒂只能假設他說的都是真的,並且跟著他的思路繼續提問下去。

    羅德爾嘴角非常不易察覺的輕輕咧嘴苦笑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道︰“因為當年,我和里拉德里克.菲茲爾班一起進行一項空間傳送門的試驗,但是在試驗時傳送門的魔法力場不夠穩定,強大的反向魔法律動把我吸了進去,然後我被以魔法粒子的形式直接傳送穿越了扭曲虛空,而菲茲爾班為了避免更大的危害,也關閉了這扇傳送門。不過…這位精靈小姐,你大可放心,我並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危害,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羅德爾的後半句話很快的消散在了風里沒有听清,薇蘭蒂的腦子里就好像突然被人把思路撥回了正軌一樣,她瞬間就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半年來苦苦追查的那個虛空術士。但是為時已晚,羅德爾早就已經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悶響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小撮暗綠色的粉末,薇蘭蒂氣急敗壞的沖上前去四處環顧,結果卻只能接受自己居然在眼前放跑了追蹤對象的這一事實。

    薇蘭蒂回頭之後看到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地面上有個非常淺,不易察覺的幾圈符號組成了一個簡易的法陣,而自己剛剛就毫無察覺的站在了上面。

    “真該死…思維詛咒…只擾亂了我的思維而沒有干擾我的魔法律動,真是個讓人厭惡的術士…不過…”薇蘭蒂看向剛剛羅德爾傳送離開的位置,那里依然有些許暗綠色的粉末還沒有完全被風吹散,

    “我會完成任務的,無論你逃到哪里。”

    羅德爾此刻的心情稍稍有一些沉重,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逃離達拉然這麼久了,理應平安無事的生活下去,但他發現達拉然不僅派來了追蹤者,而且這個年輕的精靈還非常的難纏。偏偏不巧的是除了從達拉然地牢里逃脫時用老鼠制作的幾個小型靈魂碎片之外,羅德爾連一塊像樣的施法材料都沒有,而這些靈魂晶石只需要再使用兩次剛剛逃脫那位精靈小姐時那樣的傳送法陣也要完全耗盡了。將一些靈魂碎片制作成一塊靈魂晶石對于一個合格的術士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難度,但是一方面東瘟疫之地游蕩著的大多是沒有靈魂的天災生物,另外一方面羅德爾也不願意屠戮這片土地上僅有的一些活物來獲取靈魂晶石,畢竟這里是他的故鄉。

    不過眼下的問題似乎比繼續逃脫肯瑞托的追蹤要嚴重一些,原本以為那座不知道什麼人建造的廢棄小屋可以讓自己多停留一段時間,但現在不得不啟動備用計劃,利用達隆郡廢墟提前設置的法陣傳送逃脫。但已經完全變成廢墟的達隆郡和自己童年時被綠野和田園包圍的樣子完全不同,沒有任何可以讓自己維持生活的東西。

    隨著羅德爾的腳步,他慢慢認出了已經變成廢墟的達隆郡舊旅館和不遠處的帕米爾家,他逐漸加快了腳步,直到在一間僅僅殘存著煙囪和門框的廢墟前停住,佇立許久之後羅德爾才轉身慢慢離開了達隆郡。

    老實說羅德爾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繼續留在曾經的北方省——現在的東瘟疫之地對自己來說毫無益處,再去看一眼斯坦索姆城的想法大概也只會給自己招來更多的麻煩,眼下他必須決定自己究竟該去哪。

    沿著達隆郡附近的山脈向南可以進入辛特蘭,蠻錘矮人和邪枝巨魔的家鄉。向北穿越這片被瘟疫詛咒的大地之後則可以進入傳說中的幽魂之地,不過羅德爾在達拉然時與奎爾薩拉斯的精靈王子凱爾薩斯關系不錯,凱爾薩斯曾告訴他幽魂之地並不完全是他們高等精靈的領土,有很大一部分土地是被一個名為祖阿曼的叢林巨魔王國統治的。這兩條路盡管都可以很快進入茂密的叢林地區從而甩掉追兵,但是遭遇巨魔對于現在手無寸鐵的羅德爾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一旦他被迫自衛使用魔法(無論是達拉然的還是術士的),都很有可能吸引附近的高等精靈和蠻錘矮人——前者天生是魔法元素的大師,而後者一貫以厭惡魔法而聞名。

    “那麼現在看來…我只能去影牙城堡那里踫踫運氣了,希望老席瓦萊恩的後代里還有人能認識我…”盡管明確了目的地,羅德爾啟程的時候還是免不了重重的嘆了口氣,自從再一次踏上北方大陸的時候,他就發現這片曾經自己熟悉無比的洛丹倫大陸早已變得面目全非,洛丹倫王城、紫羅蘭城堡、達拉然城這些在自己過去記憶中強大的幾乎不可能被摧毀的偉大奇跡,現在只剩下了破敗的遺跡和殘垣斷壁。

    小心翼翼的避免使用術士的魔法能量之後,羅德爾憑借自己幾乎可說是古老的回憶中的一部分,凝聚了一些純粹的魔力精華,然後利用一個魔法定律確定了自己要去的方位和最捷徑的道路。不過在這麼做的過程中,羅德爾發現了一絲異樣而又熟悉的魔法波動從自己的魔法感應中一閃而過,這種魔法肯定不是來自之前自己發覺的那位精靈小姐獨特的魔法光環,而是其他領域的魔法,但這種魔法羅德爾卻揮之不去的覺得有些熟悉。

    已經月懸當空的夜色下,羅德爾冷冷的凝視著艾澤拉斯雙月之間那一小塊連星辰都沒有的漆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