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八斤见保管室闹纷纷,矛头对准的是雷保管,爬到桌子上去,示意大家静下来,大声说:“社员们,请静一静!听我说……” 大家看到盘八斤是生产队的政治指导员,又是文化大革命时的造反派头子,心胸狭窄,专横跋扈,还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权威,开口闭口都是说,你不听我的话就整死你,是寨子里的土皇帝。瞬间,保管室的社员都停止了议论,抬头呆呆地看着他。接着大声说:“社员们,实话说吧!去年腊月时,冯队长与雷保管两人去公社领的杂交谷种,两人挑回来后,保管室门上的锁被人弄坏了。我立即从家里拿去一把没用过的新锁去,并请他们两人验证过的。我们三人一起把谷种放进保管室,雷保管把门锁好后,冯队长让他保管好锁匙,然后又三人一起去我那喝的酒。门窗完好无损,确实丢的蹊跷……” 雷保管听了盘八斤这番话后,心想,指导员说我锁的门,钥匙又是我保管的,门窗也完好无损,还说丢的确实蹊跷……这话分明是把矛头指向自己啊。锁匙确实是自己保管的,但锁是他家里拿来的,丢了这么多谷子,自己就是浑身是嘴巴也说不清楚。急忙跪着走过去,哆嗦地说:“指,指,指导员,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讲呀!你,你,你这样说的话,我会给你害死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要不,叫冯队长上来说!”盘八斤说。 全队的社员急忙把头转过去,看着冯队长站在人群中低头沉思,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似的。雷保管见指导员要冯队长说话。心想,如果我们三人有两人说自己偷的,没有是自己偷的也成了铁证,谎言千篇就是真理。他又跪着走到冯队长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抱住冯队长的腿,乞求说:“冯队长,锁匙是你让我保管的,锁是指导员拿来的,这谷子绝对不是我偷的,求求您说公道话吧!” 冯队长看到这场景,脸色铁青,弯腰下去掰开雷保管的双手,分开人群走过去,背靠指导员大声说:“这事的确蹊跷!请大家好好想一想!锁匙是我叫雷保管保管的,如果他开锁偷走谷子,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蠢事!老百姓破不了这案,请公社干部来帮我们破案吧!” 冯队长说完,转身走出了保管室。指导员将雷保管的手反到背后去,押着他跟在冯队长身后走。社员们看到谷种被盗,找不回谷种的话,自己那几分梯田也会荒芜,人人都很气愤地紧随后面,边议论谷种被盗一事边走,像一窝蜂似的,乱纷纷地向公社走去。 公社大门口站着两名干部在聊天,看到指导员一手拽住一人的胳膊,一手掐住反到背后的手腕,押着雷保管向公社走来,后面还跟着一大伙的社员群众,急忙想起大队支部书记来反映包产到户的事。心想,难道这造反派头子对承包责任制不满,又带着人来公社造反吗?他也真是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形势?想到这里,两人急忙转身向公社书记的办公室跑去。边慌慌张张地跑,边大声嚷嚷:“书记,书记,不好了!那个烂崽头又要来造反啦……” 公社书记伏案而坐,正在办公室阅览各大队生产承包责任制的工作汇报材料。边看边想,按政策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后,这个公社将会存现怎么的憧憬呢?整个公社的社员都会自由起来吗?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后,会改变这种贫穷落后状况吗?实现人人都能吃饱,能穿暖后,这些人又会去想些什么呢?喃喃自语说:“俗话说,天高不为高,人心最为高。能吃饱穿暖后,一定想过更好的日子!” 拿起荆竹大队的汇报材料一看,惊心动魄,怒吼道:“这个赵大海真是色胆包天!上面的政策是生产承包责任制,他们生产队却把山岭和田土都分到户去,这不是在变现搞单干吗……” 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脚步声急促,由远而近,向自己的办公室跑来。公社书记立即站起来,把汇报材料用力摔在办公桌上,冲出外面一看,见冯队长走在前面,盘八斤押着一人紧跟身后,后面还有一伙群众。嘀咕说:“一条鲶鱼打乱一塘鱼。荆竹大队明显有条鲶鱼,还不原原本本执行政策。你们做事违背了政策,烂崽头不起来造反才怪呢!荆竹大队这么做,迟早会出事……” 公社书记向冯队长走去边想,冯队长的父亲原来是国民党员,还担任过伪保长。在文化革命时,家里被划为五类分子,曾被红卫兵把家里东西洗劫一空,今天怎么会与这造反派头子一起呢?这几年,冯队长虽不敢得罪盘八斤,也只是表面上友好,其内心对他是恨之入骨,相信不会与他同流合污,更不会反对生产承包责任制政策。站在冯队长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寨子里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队里保管室的门窗都好好的,里面的谷子却不翼而飞,刚领回去的杂交谷种也丢了,我们是来请您去指导破案。”冯队长说。 “书记,锁匙在雷保管那儿保管,门窗又好好的,锁里面的谷子丢了,不是他偷的是谁?我们一致认为,雷保管的嫌疑最大。所以,我们把雷保管押来,交公社干部审理,请尽快破案!”盘八斤说。 “我冤枉啊!请书记给我作主,给我……”雷保管说。 公社书记沉默一会,想了想问道:“丢了多少谷子?” “加上杂交谷种,共丢失几十担谷子。这雷保管真是吃了狍子胆,他掌管着钥匙,拿着钥匙去保管室挑谷子……”盘八斤说。 “丢失了那么多担谷子,一两个人要偷多少次?俗话说,夜路走多了会撞到鬼的。难道寨子里没人撞到吗?一时半会儿吃不完,我们去挨家挨户搜,搜出谷子来就晓得是谁偷的了。还愣在这干什么?先把雷保管关在公社,大家随我去寨子里搜!”公社书记大声说。 早晨,赵大海刚迈出门槛就听到冯队长喊,去生产队分谷种,他转过去说:“老婆,我有事要出去,你去把谷种领回来吧!” 中午,赵大海回来就听说,保管室里的谷子全都丢了,雷保管被队里人押去了公社。心想,雷保管是妻子的弟弟,又是自己推出来任保管的,为人忠厚老实,担任保管十几年,从没丢失过东西。他绝对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匆匆忙忙向公社走去。刚刚走出寨子,公社书记带着人走来。走过去问道:“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你队里丢了几十担谷子,难道你这支部书记不晓得吗?我想,谷子还藏在家里,带大家一起去挨家挨户搜,相信能找出来!” “我是大队支部书记,雷保管又是我的亲戚,从我这开始!” 公社书记带着人直奔赵大海家。在寨子里搜了两天两夜,有的人家谷仓里有一两担谷子,有的人家谷仓里干干净净。去搜的人都累得筋疲力尽,依然没有查出结果。公社书记说:“山外人都说,山里人老实巴交一个,没想到也有狡猾人,我去请公安人员来破案!” 盘八斤听说县公安局养了军犬,在保管室闻一闻气味就能找到偷谷子的人。心里一凛,急忙走过去,嘴巴附在公社书记的耳朵边,小声说:“赵古崽家分谷子最少,又还了上年向人家借的谷子。他崽去读书时,听说又挑了谷子下去,我怀疑谷子是他们合伙偷的。” 公社书记微微点了点头,转身默默地向公社走去。回到公社,直接打电话去县公安局说:“喂!你是公安局值班室吗?麻烦你喊邓政委来接听电话,他是我的老同学……” 邓政委接听电话后,匆匆忙忙去刑侦股喊来两名民警,身上背着一把五四手枪,开着一辆吉普车,向县一中飞驰而去。来到学校直接走进校长室说:“学校有叫赵大树的学生吗?你喊他来一下。” 校长看到县公安局政委来了,立即去教室把赵大树带来,介绍说:“他是荆竹来的学生,名叫赵大树,你们要找的是他吗?” “你叫赵大树?你与我们去荆竹一趟,协助我们办案。”邓政委说后,嘴巴一翘,两名民警过去拽住赵大树的胳膊,拽上吉普车去。邓政委坐在副驾驶室,一民警开着吉普车向荆竹公社飞奔而去。 吉普车驶进荆竹公社时,夜幕已经降临下来,天上还下着绵绵细雨,在那山高树密的山窝里,伸手不见五指,静无声息。公社书记听到车子进来的响声,从办公室急急忙忙出来迎接,把他们一行四人带去公社食堂吃饭。吃了饭后,随同民警把赵大树带去自己的办公室,温和地说:“你别怕!警察带你回来不是审讯,是要问你些事。” 赵大树抬头一看,公社书记与邓政委坐在办公桌边,自己身边各站了一名警察,阵势严肃。心想,心里有事心里惊,心里无事一身轻。我是学生又没违法,有什么怕的,冷静地问道:“请问吧!” 邓政委抓起杯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放,“呯”的一声响后,瞪大眼睛盯住赵大树说:“你去读书时,家里给你送了几担谷子去?” “一担。”赵大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看到警察把杯子重重放下去,被吓得全身颤抖,直打哆嗦。 “另外的谷子藏在哪里?老实交待!” “我家早就没谷子了,挑去学校的谷子是在赵书记家借的。赵婶娘还说送给我在学校吃,班主任、雷院长和赵书记都可作证!” “你们队里丢了谷子,举报人说是你父亲和雷保管偷的。” 公社书记这么说,让赵大树想起了大年初一那天晚上,他很晚才从山上开荒回家。快到家的路上,看到有人挑一担箩筐上山去,感到好奇而悄悄跟过去。地窖口才看清人,沉着地说:“偷谷子的不是我父亲,而是另有其人,谷子就藏在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