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雪妹妹,天色不早了,前面有一所酒楼,咱们就在此住下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可好。”丁仁义的声音从车外突然想起,让陷入沉思中的她打了一个激灵。 “好的,出门在外,全凭丁公子安排照应。”她脆声回答,温文尔雅。 “好的。”丁仁义的心头似乎有暧流涌动,几天来的疏离,冷漠,他终究是放不下她,她是他指腹未婚的妻子,他是她永远的夫,怎可因为与别的男人有过身体上的接触而休妻? 何况这个男人是天子。而他和她的大婚只等参赛回来后就操办,两家是世交,还有经济利益上的往来,是相互依存的。真要比个高底,白家的家产要比丁家略丰厚,用父亲的话说,白员外只有一个女儿,那是心尖上的肉,再大的家产都是白绮雪的,何况白绮雪绣功堪称一绝,只要两家联姻,丁氏一族的发展不可估量。 他用平淡的目光看向马车,透过车帷,他似乎看到白绮雪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肤白如雪,正如她的名字,合欢树下,就那么惊鸿一瞥,她就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她对他来说是熟悉的,自懂事起,父母就时不时在耳边念叨,江宁的白姑娘多么的冰雪聪明,幸好两家指腹未婚,要不这么好的亲事也轮不到丁家。 他的目光含着一丝冰冷,几天来,他的内心如针扎,如刀刺,如油煎。一想到白绮雪用整个身子挡在皇上面前,闭上眼睛等剑刺来的哪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瞎了眼,一辈子都不要看到这个场面,太不道德了,辱家败门,男女授首不亲这点道理她都不懂吗?何况是未出阁的小姐。 再说了,刺客刺的是嘉庆帝,关你何事?身边站着那么多吃俸禄的官员,要以身救主也该是他们,怎么轮也轮不到你白绮雪?你逞什么能?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交待?剑是不长眼睛的,如果伤住脸怎么办? 一想到嘉庆帝临起驾时说得:朕与你还会相见。他就如坐针毡,不安难奈。他也不是傻子,皇上话中的隐喻他还是能体会出一二的。罢了罢了,早日完婚才是当务之急,只要他们完婚了,天子要顾及尊严,总不能夺人之妻吧!何况满汉自古不联亲,为的是保证血脉的纯正优良。 黄昏的太阳下山的速度真快,只是短短的半个刻钟,金灿灿的阳光就全然不见,黑褐色的帷幕一点点落了下来,夜一点点来临了。 用过晚饭,一行人向各自的房间走去。 “丁公子,请留步。”白绮雪鼓起勇气叫住了前行的丁仁义。 “绮雪妹妹,有事吗?”丁仁义原本素淡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笑容,即然白绮雪主动叫住他,他就顺着台阶下,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缓和也好,要不,真回到家里,无法交待,父母非的寻根问底不可,下人们人多眼杂,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道半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丁公子,有事相商。”白绮雪倒很坦荡,清澈的眸子迎上他黑色探寻的眼睛,她找他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玉容,梓月,房间里的水果没了,你们去附近的店铺买一些,做夜宵吃。” “好哒,小姐。” 二人识趣离开。 “走吧!”屏退众人,白绮雪和丁仁义一前一后的走着。桂花油的清香从白绮雪的发间传来,一丝丝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想起母亲酿的桂花酒,做的桂花糕,他贪婪的吸着,心里强硬起的心肠也一点点变的柔软,短短的几分钟,一路走来,他对她的怨慢慢的一点点化为虚无。 “进来吧!丁公子。”她轻轻地推开房门,客气的将他迎进房门。淡淡的檀香味在房门里慢慢的飘散着,紫砂青泥做成的熏炉里燃着细碎的檀木香屑,有安神宁心的功效。 “好香啊!”丁仁义夸张的嗅了嗅,“果然是小姐的房间,香喷喷的,不像大老爷们,臭哄哄的,一身的汗气。” “胡说,太夸张了。”丁仁义诙谐之语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也让白绮雪悬在半空的心略有心安,她用目光打量着负手而立,观赏着房间装饰的丁仁义,他看上去兴致还不错。 “丁公子,坐下吧,喝杯乌龙茶,消消食。”白绮雪在茶台前坐定,一边沏茶一边招呼丁仁义。 “还是绮雪妹妹懂得养生,乌龙茶味甘甜化油腻,有消脂化食的功效,久服可以让人变得年轻。”丁仁义坐定,微笑着朗声说道。 白绮雪的脸上飞起两朵酡红,就跟乌龙茶茶汤的颜色一样。细长的手指微微颤动,在心仪的男子面前,故作镇定的面孔下面,这些细微的动作还是泄露内心的紧张。 这把紫砂茶壶是临起身时,母亲特意叮嘱她特意带上的,怕路上水土不服,茶壶在白家已经“定居”了几十年,是一把颜色红润如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朱泥紫砂壶,壶身似梨形,短流,壶体均匀,腹部饱满,线条圆转流畅,底部印款“孟臣制”,是久负盛名的孟臣壶。 按母亲的说法,这把小壶用了几十年了,养的有灵性了,每天都取家乡的井水来泡茶,壶中有一定的茶渍,这茶渍平日里无足为重,可一旦出了远门,可就排上用场了,再差的水质,只到经过茶渍的浸润融合,口感都会变得绵软清冽一些。 白绮雪十分认同母亲的见解,游子出远门,为防目水土不服,在异乡生病,就随身携带家乡的一把土,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都是加进一点点,堪比黄金珠宝贵重的多。 光泽莹润,胎薄轻巧的梨形朱泥紫砂小壶在白绮雪的手中,就像赋予了神奇的生命一样,温壶,冲泡,洗去一路风尘,关公巡城,娴熟的动作一气呵成,丁仁义不知不觉的看痴了,白绮雪真的好美,就像一位落入凡间的仙子,不染一点世俗之气。 “丁公子,请品茶。”她端起一杯茶,双手捧着递上前去,闻香杯中,乌龙茶香带着甜津津的味道在房间中飘散,在这暗香浮动中,丁仁义的心中如大海般卷起千层浪,身体内更是有一股热流涌动。白绮雪的脸在茶烟的飘逸中,更带着一种掩不住的千娇百媚。 看着他痴痴的望着她,久久地不去接茶,她小声地叫道“丁公子,来,尝尝我泡的茶味道如何。” “啊!”他从失神中回过味来,吃惊地啊了一声,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从她的手中接过茶,“好香。”话毕,一口气喝了下去。 “雪妹妹果然冰雪聪明,不仅绣功好,茶艺水平也是特别棒,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茶。”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在丁仁义的赞不绝口中,她坚定的迎上他的注视的目光,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明明白白,她在心底为自己鼓劲。 “丁公子,这几天,你似乎很生气,是绮雪做的不好吗?还是哪点做错了,只要丁公子说出来,我改。”她语气中带着哽咽,这种楚楚动人的美冲破丁仁义最后一道防线,再铁石心肠也经不起梨花带泪的无助,怜惜在他的心底缓缓的放大,再放大,再放大。 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挚起她柔软无骨的手,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傻雪儿。”他用指腹轻轻地为她抹去眼角的珠泪,她呆呆地望着他,难以置信,今天上午还若即若离,态度冷淡的他,现在怎么这样柔情似水,情深意重。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是不是长的特别丑?”他唇边浮现着温情的笑,眼睛里藏不住的怜。 “不是。”她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他问。 “一连几天你对我都很冷淡,我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本愚笨,索性就问个清楚。”她强压着眼里蓄满的泪,挺直身子,满怀希翼的问。 “傻雪儿,让我怎样说你呢!”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当然生气了,我怎么会不生气了,你那样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你可是我的妻子啊!我不要你受一点点伤,就算是头发丝掉一根我也心疼啊!” 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散,挡不住的甜蜜迅速地将她团团包围,原来是这样,原来一直都在错怪他,原来他的生气是因为她不懂得保护自己,担心她会受伤。 “傻雪儿。”他轻轻地唤她,将她拥抱在怀。虽然救驾护主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但他是爱她的,终究舍不得她,冰释前嫌。 夜色沉静,寂谧无声,带着一丝清冷。堂前的海棠树、桃树披着一身浓绿的薄纱在风中婆娑舞动,满树的海棠花、桃花的芳香也在空气中幽幽传放,染一身典雅的芳菲,带着清新婉约的风韵从春天走来。就像是二人之间的爱意缠绵,心与心的相逢,不就是春天里那一树一树的花开吗?即使繁花落尽,却又见花蕾初绽,满目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