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没有窥探之意,绝没有想探求父亲**的欲望。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清朗晚上,在征得父亲同意后,他去书房找一本书来读。 “爸爸,我想去你您的书柜子里找一本书来读,可以吗?”父亲正坐在茶台旁和母亲一起品铁观音,这袅袅茶香满室四溢。 “这孩子今天怎么变得如此有涵养、内秀?你从小到大去我的书房读书,哪一天经过我允许?哪一天不是畅通无阻?看来明朗长大了。”父亲意味深长地说。 “时饶,你还真别说,这一个多月,明朗就跟换个人似的,本来就讲究,现在衣服更是洁静,对人说话也很平和有礼貌,连我们居委会的那帮老太太前天都还在夸他呢?……”在母亲亲切娇宠的慈爱声中,他落荒而逃。 站在父亲的书房,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趋于平静,努力让自己的脸尽快退烧,是谁该变了他,他心知肚明。这份朦胧纯真的爱让他蜕变,完成质的飞跃,这份朦胧的爱也让他在短短的时光中,由青涩变成熟,变得越来越有胆当。 鬼使神差,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到那本陆羽所著的《茶经》,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女孩有力的辩驳声音:“我母亲经营一家茶社……” 小心翼翼地抽出,轻轻的打开,一个女人静坐品茶的照片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将他包围,这是一张老照片,表面有些发黄,照片中的女子很年轻漂亮,穿着精致的素白镶金水滴领旗袍,高高绾起的长发,眉宇的清愁,特别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水汪汪的似乎会说话。不用猜,就知道这是父亲心爱的女人。他迅速的将书和照片放回原位,快速逃回自己的房间。 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在脑海里四下搜罗,企图搜索到这位女子,可是像放映机一样,来回过了十几遍都没有半丝头绪。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学习的繁忙让他迅速将此事淡忘,每天和小唯你争我赶、争论探讨是他最快乐的时光,明明自己已经知道的答案,他都故作不知,非得让小唯一遍一遍的讲,直到小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怎么这么笨呢?”他才恍然大悟,噢,原来这道题是这样做的啊! 较量的几次后,聪明的小唯终于发现了秘密,一次放学后,和往日一样,他们比赛把试卷做完,小唯问:“每次你是不是都故意输给我啊?其实哪些题你都会,你就是装作不会。” “什么装的呀!那些题我压根不会。”他否认,极力拿出最坦诚的目光。 “那你给别的同学讲时,条理清晰,转眼到了我这,却头脑晕沌,找不到一点头绪,不是装的是什么。”小唯肯定地说。 “没有啊!”他狡黠地继续装傻。 “那好吧!姑且相信你。”小唯用眼光飘了飘他,那目光明显写着不相信,这时,她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我肚子疼。” “很厉害吗?我们现在去医院。”他神色更紧张。 “没事,你先走吧!”小唯坐在座位上,尴尬的对他说。 “不行,一起走,我送你回家。” “真的不用,你快走吧!” “不行,老师交待让我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她老人家交待,她还不批死我,走吧!”他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真的不用,你快走吧!要是晚了,你爸爸妈妈会着急的。”她又一次推辞到。 见她一次次推辞,纹丝不动,他一下子明白了。从身上脱下校服,对她说:“系在腰上。” 小唯一下子羞红了脸,恨不得钻进地缝。 “没事,你站起来。” 她乖乖地站起来,他细心地将校服系在他的腰间,又将书椅搬进卫生间,冲洗干净,擦过后放在书桌下。 “一会就干了,走吧!”他平静地微笑着说。 “谢谢你。”她感激地说。 “应该的,像这种突发情况每个女孩都会经历,你不必介意的。”他宽慰她说:“快走吧!要不学校就关门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小唯腰间的校服就像一只蝴蝶在有节奏地舞动。 小唯就住在学校附近,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间雅致精小的“茶趣”店前站住。 “我的家到了,校服洗洗再给你吧!”她低低地对他说。 “不用,又没脏。” 小唯小心地解下,还给了他。 “下午见。”他骑着单车快速向家骑去,心里幸福的就像踩在棉花云上,他记下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在这几天内,他都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由帮她,比如打开水、扫地……,两人在心照不宣中愉快地度过每一天。“金童玉女”这个宝贵的称号正式落在他俩的头上,同学们认可,老师默许。情感就这样像草原上的草一样疯长。 原以为可以一直读下去,读完初中,上高中,直到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 高二那年夏天,他们以并列第一的优异成绩升入高三。在他心中充满美好憧憬时,父亲在一个下午突然对他说:“明朗,你要到国外读书,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你的目标是哈佛。” 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他懵懂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和小唯分开了,父亲的决定从来是不会更改的。 “为什么要到国外读书呢?”他问,“我觉得国内挺好的,我可以考北大、清华。” “爸爸将公司总部设在美国,我们全家都要移民美国,所以你也得去。”父亲平和中带着威严,“你的考试成绩美国的那所学校也很认可,现在是暑假,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口语,过两天我们就走。”话音刚落,就疾步走进书房,随着门咣当关上,明朗想留下来的希望也如美丽的泡泡一样破灭了。 他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阳光灿烂,白花花的耀眼,这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前那棵高大的梧桐,在阳台、客厅、地面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光影,有风掠过,枝叶摇动,舞姿曼妙,让人心旷神怡,这个午后,原本是一副祥和温馨灵动的丹青画。可是他的心就像掉进了寒冰洞里,那样的寒冷,那样的僵硬,那样的冰冻,就连血液就停止了流动,凝固成冰。难道他和小唯的缘份就这样嘎然而止了吗?难道属于他们的光华流离再也不复存在了吗?难道苍天就这样生生隔断青涩的爱情吗?难道懵懂的火花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熄灭了吗? “不,不,不,小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无论无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一个坚定的信念在他的脑子里映现,“对,小唯,我要见她,我不能就这样走,我要让她知道她是我永远的唯一。” 他恍然惊醒,快步跑出家门,骑上单车就像小唯家飞奔而去。快,快,再快一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飞翔,灵魂在空中飘移。当在黑色渡金的“茶趣”门前站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推开厚厚的钢化玻璃门,他走了进去。也许还不到上客的时间,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些花花草草在旺盛的生长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瘦削女子在笔记本前忙碌着,手指飞舞。见他进来,就停了下来。 “喝茶吗?绿茶、红茶、还是……”她声音平和地问,略带清冷,神情孤傲。 “不,我不是来喝茶的,请问小唯在吗?”她很年轻,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披着,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难道是小唯的母亲吗?怎么跟小唯长的一点不像。”他的心中充满疑问。 “你是小唯的同学吧!她回家了,开学才来。” “你是伯母吗?”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心再次掉进寒冰洞里,“小唯,我们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不是,我是她苏姨,她和她母亲一起回去了,我暂时帮她照顾小店,你找小唯有事吗?” “没有,”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转告小唯。” 她的目光一下子看透他的心事,他急切的表情在告诉她,他有要紧的事告诉小唯。 “阿姨,请转告小唯,我要到美国读书了,有机会回国我一定回来找她。”他一字一句郑重的说,神情凝重。 “你是明朗吧!” “你知道我?”他很吃惊地问。 “小唯回来说过,她的同桌叫明朗,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祝你学业有成。” “谢谢阿姨,再见。” 拖着沉重的脚步,推着单车向家走去,他和小唯就这样分别了。 一周后,他和父母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离开祖国,开始他的求学之旅。乱云飞渡,当飞机沿着轨迹在空中翱翔,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巴,就像银河系划下的光亮,也像流星瞬间滑过天际。他的心带着难忍的不舍,将脸贴着凉凉的机壁,任泪水轻轻滑落,他在心中狂喊:“小唯,小唯,你在那里?飞机会从你的家乡滑过吗?当你抬头看天空的时候,你会看到这架飞机吗?你会知道我就是其中的一名乘客吗?”此时的小唯也许是在窗前读书,也许是在写字,也许是和同伴一起开心的侃侃……但是他希望,有那么一刹,她会想起他,无论是白天,还是寂静的夜晚,只要她心里有他就足够,那怕时间短如昙花盛开,那怕时间如陨石滑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高高的上空与地面从此两两相隔,虽然是在同一个地球,虽然共同沐浴阳光,呼吸空气,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明朗,你怎么了?”母亲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没事的。”他快速擦去眼泪,云淡风轻地说。 “孩子,一切都会习惯的。”母亲爱怜的拍拍他的肩,她理解他。 望着自己的母亲——素珍,他想起那个女子,那个穿着素雅旗袍的女子,那个父亲珍藏在书中的老照片。她慢慢的变得鲜活,从照片中走了出来,走到他的面前,与另一个女子合二为一,虽然他只看到那个女子的背影,但他知道是小唯的母亲。他感到头就要分裂了,疼的厉害。 “明朗,你不舒服?”发现儿子脸色苍白,对面坐着的父亲朱时饶赶紧探过手来,抚着他的额头。 “不烧,小珍,给他服用一片茶苯海明片,一会就好了,这是人体缺氧的正常反应。” 服过药后,明朗靠着母亲,沉沉睡去。